京郊，幽静的“归墟”基地深处。与外界联合国唇枪舌剑的喧嚣、高速路上惊心动魄的厮杀、北极冰原铁血浪漫的竞赛截然不同，这里只有仪器低沉的嗡鸣、服务器散热风扇的嘶吼，以及一种近乎凝固的、被极致压力笼罩的寂静。

苏九夜独自坐在“烛龙”主机核心控制室内。巨大的弧形屏幕上，瀑布般倾泻着常人看一眼便会头晕目眩的复杂数据流和结构图。这里，是晴歌构想的“文明防火墙”计划最核心、也最艰难的中枢——“灵枢”模块的研发地。它的使命，是构建一个能够主动识别、分析、防御乃至溯源全球范围内针对华夏文化、历史、科技信息的恶意篡改、污蔑和窃取行为的智能防御系统，其复杂程度远超现有任何网络安全体系。

然而，此刻的进度，如同陷入了一片无光的泥沼。

连续三十七个小时的高强度推演和编码，苏九夜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眸中，燃烧着病态的、近乎偏执的火焰。他纤细的手指在特制的感应键盘上飞舞，速度快得留下残影，敲击声密集如雨点。屏幕上，代表不同算法路径的彩色线条疯狂交织、碰撞、尝试融合，却又在关键节点一次次崩解、报错。

“警告：逻辑闭环冲突，节点K7-Zeta崩溃…”

“错误：信息熵阈值突破预设安全模型，路径回溯失败…”

“第109次推演失败…核心熵增无法抑制…”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一次次响起，如同丧钟敲打在苏九夜的心头。屏幕上，代表失败的刺眼红光不断闪烁，映照着他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他试图强行压制喉咙深处翻涌的腥甜，但一阵剧烈的眩晕猛地袭来。

“咳咳…咳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再也无法抑制，他猛地用手捂住嘴，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喘而剧烈颤抖。当咳嗽稍歇，他摊开手掌——掌心赫然是一抹刺目的猩红！

血迹，星星点点地溅落在冰冷的键盘和旁边堆积如山的、写满了密密麻麻公式推导的纸质稿纸上。那都是他数月来殚精竭虑的心血，是无数次推演失败的记录，也是通往最终答案可能存在的路径。

苏九夜看着掌心的血，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不断闪烁的、如同嘲讽般的错误代码，再看向那堆积如山、记载着无数失败路径的稿纸。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疲惫、巨大挫败和病痛折磨的狂躁火焰，猛地从心底窜起，瞬间吞噬了他残存的理智！

“呵…呵呵…”他发出低沉而神经质的笑声，眼中闪过一丝近乎毁灭的疯狂。

没有任何犹豫，他猛地起身，一把抓起桌上那厚厚一摞、凝聚了无数个日夜心血的推演手稿，踉跄着冲到控制室角落那个装饰性的复古壁炉前（基地恒温，壁炉从未使用）。他粗暴地拉开炉门，将那一叠叠写满了复杂符号、方程、逻辑树的稿纸，狠狠地、决绝地，一把塞了进去！

然后，他颤抖着手，抓起旁边桌上的一个古董煤油打火机。

“嚓！”

火苗跳跃而起，带着微弱的热度。

苏九夜的眼神空洞而疯狂，死死盯着那簇摇曳的火苗。他缓缓地、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姿态，将火苗凑近了炉膛中堆积的稿纸。

“呼——！”

干燥的纸张遇火即燃！橘红色的火焰猛地腾起，贪婪地吞噬着那些凝聚了智慧与痛苦的墨迹。复杂的公式在烈焰中扭曲、变形、碳化、飞舞…牛顿定律、香农信息论、混沌模型、神经网络架构图…所有那些严谨的、冰冷的符号和线条，在炽热的火焰中狂舞、崩塌、分解成最原始的灰烬与光热。

苏九夜就站在壁炉前，苍白的脸被跳跃的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他没有眨眼，没有表情，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燃烧的火焰，盯着那些在烈焰中挣扎、变形、最终化为虚无的“失败”。

火舌舔舐着纸页，光影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中疯狂跳跃、重组…燃烧的不是纸张，是他过去数月思维的所有桎梏！是那些他引以为傲却最终将他引入死胡同的既定路径！是失败带来的沉重枷锁！

就在那堆积如山的稿纸即将化为飞灰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