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北风拍打着扬州城的城墙,天元镖局的货仓内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林远踩着铺满积雪的石板路踏入仓库,扑面而来的热浪裹挟着货物特有的混杂气息——丝绸的柔香、药材的辛味、瓷器的土腥,与搬运工人们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他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货物,眉头紧锁:成捆的棉布随意堆放在茶箱之上,装着海鲜的木桶正滴滴答答往木箱上渗水,几名镖师正手忙脚乱地从杂乱的货堆中翻找商户急要的货物。
“掌柜,杭州来的生丝被腌菜坛子漏出的汁水泡坏了半匹!”苏婉娘举着染黄的丝绸边角匆匆赶来,账本上的墨迹被汗水晕染,“还有苏州商户的漆器,因为和铁器混放,表面全是划痕。上个月光是货物损耗赔偿,就花了三千多两银子。”
林远蹲下身,指尖划过木箱底部发霉的痕迹。随着天枢护卫队保障运输安全,商队规模不断扩大,仓储管理混乱的弊端愈发凸显。胡文远近日在商会大放厥词,声称“天元镖局重武轻商,迟早因管理疏漏自毁长城”,这番话如芒在背。
“召集所有账房、库管,半个时辰后议事厅集合。”林远起身时,袍角扫落木箱上的灰尘,“从今天起,我们要给货物安个‘新家’。”
议事厅内,林远展开手绘的仓储规划图,图上用不同颜色标注着区域划分:“货物按属性分为生鲜、织物、器皿、药材、危险品五类。生鲜区要挖冰窖、设通风窗;织物区需离地三尺架木板,撒驱虫药;器皿区要用稻草、棉絮做缓冲......”他前世见过现代化物流仓储的高效,此刻正将记忆中的经验拆解成明代可行的方案。
库管老周挠着花白的头发面露难色:“掌柜,可咱现有的库房都是大通间,哪来这么多隔间?再说那些冰窖、通风窗,建造起来费时费力......”
“所以我们要建一座新仓库。”林远的指尖重重按在图纸中央,“就在城南废弃的官窑旧址,那里临水靠路,地势高燥。”他转头看向苏婉娘,“拟一份招股书,邀请联盟商户共同出资,承诺三年返还本息,再按股分红。”
半个月后,城南工地上号子声震天。林远亲自监督施工,要求工匠采用“夯土为墙、杉木为梁”的结构,每间库房预留可调节的百叶窗。当第一座生鲜冰窖挖好时,他命人运来十车冰块,用稻草和棉絮层层包裹,测试三日后方才满意:“以后每日寅时补货,午时封窖,必须专人记录温度。”
但真正的挑战在于建立标准化管理流程。林远带着账房先生们日夜推敲,制定出《货物分类十二则》:生丝按重量、色泽分级;药材需标注产地、炮制方法;易碎品要用特定的“井”字捆扎法。他甚至发明了“货物身份木牌”——每批货物入库时,木牌上写明品名、数量、货主、入库日期,用不同颜色的绳子区分紧急程度。
“刘庆福,你带二十人去码头,把所有货物重新分类。”林远将写满细则的竹简交给心腹,“若有商户不配合,就说这是参加联盟运输的新规矩。”
消息传开,商户们议论纷纷。经营瓷器生意的李老板闯进镖局:“林掌柜,我运了二十年货,从没听过还要给碗碟分‘三六九等’!”林远不动声色,领着他走进临时搭建的对比仓库:左侧按老方法堆放的瓷器,开箱时已有三成破损;右侧用稻草分层、麻绳固定的货物,完好无损。李老板摸着光洁的瓷面,半晌憋出一句:“那就......按您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