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的目标,正是帝君兽身上那些失去鳞甲保护、裸露在外的、正迅速衰老的褶皱皮肤!以及那些还在渗血的伤口!
“滚开!”涵婓目眦欲裂,冰魄长剑横扫,一片扇形寒冰剑气席卷而出,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一大片惨白蠕虫冻结成冰渣!洛红衣也分出一部分血丝,如同红色的电网,绞杀着试图靠近的虫群。
然而,蠕虫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源源不断地从腐泥深处涌出,前仆后继,悍不畏死!更可怕的是,这些蠕虫似乎对能量攻击有着极强的抗性!涵婓的寒冰剑气只能冻结最外层的一部分,内部的蠕虫在冰层中依旧疯狂扭动,很快就能破冰而出!洛红衣的血丝绞杀虽然高效,但每一根血丝被蠕虫的口器咬住,都会剧烈地颤抖黯淡,显然也承受着侵蚀!
墨烬挣扎着想要站起帮忙,却因本源被阵法吸力所伤,再次颓然跪倒,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惨白的虫潮一点点逼近帝君兽衰老的身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承受着最大痛苦、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帝君兽,那双已经浑浊、几乎被褶皱眼皮覆盖的巨瞳中,骤然爆发出最后一点、属于王兽的、不屈的凶性与暴戾!
“吼——嗷——!!!”
它猛地张开布满裂痕的巨口,发出一声并非针对虫群、而是直指灵魂深处的、狂暴至极的咆哮!
**裂魂啸!**
无形的音波不再是实体冲击,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层面!如同亿万根无形的钢针,狠狠刺入所有生灵的意识深处!涵婓、洛红衣、墨烬三人同时闷哼一声,感觉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眼前发黑,神魂剧震!连他们尚且如此,那些完全依靠本能、灵智低微的惨白蠕虫,更是首当其冲!
噗噗噗噗!
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碾过!冲在最前面的、密密麻麻的蠕虫群,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毫无征兆地纷纷爆裂开来!粘稠的惨白色浆液四处飞溅!后方的虫群也如同被投入沸水的蚂蚁,瞬间陷入混乱,疯狂地互相撕咬、翻滚,攻击的势头为之一滞!
这完全是帝君兽燃烧最后一点神魂本源发出的、玉石俱焚的绝响!施展出这一击后,它庞大的身躯彻底失去了所有力量,如同崩塌的山岳,轰然砸落在碎裂的白骨石板边缘,溅起大片腐泥。它全身裸露的皮肤几乎完全被干枯褶皱的树皮状覆盖,仅存的几片鳞甲摇摇欲坠,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巨大的头颅无力地垂在腐土上,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带动着枯槁的身躯剧烈颤抖,浑浊的巨瞳努力地转向涵婓的方向,里面最后的光芒在迅速黯淡。
“帝君!!”涵婓不顾神魂震荡的余波和依旧存在的吸力,踉跄着扑到帝君兽巨大的头颅旁。他颤抖的手抚上它冰冷粗糙、布满褶皱的额头皮肤,入手的感觉不再是记忆中温润坚韧的鳞甲,而是一种令人心碎的枯槁与脆弱。指尖传来的冰冷温度,几乎要将涵婓的心脏冻结。那庞大身躯传递来的微弱起伏,每一次都像是最后的挣扎。浑浊的巨瞳努力地聚焦在他脸上,瞳孔深处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洛红衣的猩红血丝依旧死死地缠绕在帝君兽心脉周围,如同最后一道堤坝,阻拦着生命之泉的彻底干涸。她脸色苍白如纸,红唇紧抿,额角细密的汗珠汇成一道水痕滑落,滴在腐朽的地面上瞬间被吸干。维持这种护持,对她自身的消耗是巨大的,那原本妖异流转的血丝,此刻也黯淡了许多。
墨烬挣扎着爬到近前,枯槁的手指死死按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上,试图压下翻腾的气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帝君兽身后那片依旧被残余符文光网笼罩的区域——那里,在帝君兽以生命本源精血强行冲击、污秽了大半符文之后,在无数蠕虫爆裂的惨白浆液浸染下,沸腾的腐泥终于缓缓平息下去,露出了传送阵的真正核心。
那是一个凹陷下去的、直径丈许的圆形阵盘。阵盘材质非金非玉,更像是一种凝固的、暗红色的血晶,散发出古老而邪异的气息。阵盘表面布满了更加繁复、更加细密的暗金色纹路,这些纹路如同有生命般,在血晶内部缓缓流淌。而在阵盘的正中心,一个拳头大小的凹槽格外醒目,凹槽边缘光滑圆润,显然需要某种特定的“钥匙”嵌入其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凹槽上方悬浮着的、一行由流动的暗金色血液凝聚而成的古拙文字牢牢吸引。那文字并非此界通用,字形扭曲怪异,如同某种活物在蠕动,散发着令人灵魂深处都感到厌恶与冰冷的恶意。但诡异的是,当目光触及它的瞬间,其含义便如同烙印般直接刻印在每个人的意识深处:
**“弑亲者之泪,方开幽冥路。”**
八个字,每一个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涵婓的心脏!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葬神渊底那令人窒息的腐臭、帝君兽垂死的微弱喘息、洛红衣血丝发出的微弱嗡鸣、墨烬沉重的呼吸……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涵婓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八个流淌着暗金血光的字,以及随之在眼前疯狂闪回的画面碎片。
阿澄。
那个他从小带大的孩子,那个曾经眼神清澈、会跟在他身后怯生生叫着“阿婓哥哥”的瘦弱身影。那张在千影镜伪造的影像中沾满无辜者鲜血、充满恐惧与绝望的脸庞。那只在烽烟渡刑场上,被青冥操控着、刺向玄天宗主,最终被自己徒手夺下利剑时,剧烈颤抖的手……
“弑亲者之泪……”涵婓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握剑的手上。那双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青筋虬结,指腹按在冰冷的剑柄上,感受着那彻骨的寒意沿着手臂一路蔓延,几乎要将他的血液都冻僵。
“阿澄……”这个名字从他齿缝间挤出,带着无尽的痛苦与挣扎。泪水?那个被他视作亲弟、此刻却显然落入青冥魔掌、甚至可能被炼制成傀儡的孩子……他的泪水?如何取?难道真要自己亲手将剑锋送入他的心脏,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去攫取那绝望的泪水?这就是“弑亲者”的真意?这比让他自己立刻死去还要残忍万倍!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涵婓的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他握着剑柄的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将那寒铁捏碎!是愤怒?是绝望?还是被命运逼入绝境、即将亲手扼杀至亲的疯狂?他分不清。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咆哮:青冥!都是青冥!!
“呵……”一声冰冷、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与恶意的笑声,如同鬼魅低语,毫无征兆地穿透了葬神渊底层层叠叠的黑暗与死寂,直接响彻在涵婓的耳边,更准确地说,是响彻在他的识海深处!
那声音,正是青冥!
“好阿弟,”那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耳膜,每一个字都浸满了令人作呕的恶意与掌控一切的得意,“该你出场了。去,好好‘迎接’你那……心心念念的阿婓哥哥!”
话音落下的瞬间,涵婓猛地抬头!
他浑浊的视线仿佛穿透了万丈深渊的厚重岩层和无尽黑暗,清晰地“看”到了——就在他们头顶上方,那遥不可及的渊口方向,一道瘦削单薄、穿着熟悉粗布麻衣的身影,被一股无形的、散发着青冥独有气息的灰黑色雾气包裹着,正如同断线的木偶般,朝着这腐臭的渊底,直直地坠落下来!
那张在涵婓记忆中永远带着怯懦与依恋的小脸,此刻僵硬如同石雕,双眼空洞无神,只有嘴角挂着一丝被强行拉扯出的、诡异而扭曲的弧度。
是阿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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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兽枯槁的头颅微微动了一下,浑浊的巨瞳艰难地转动,望向那黑暗的渊顶方向,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呜咽,带着无尽的哀恸与提醒。它巨大的身躯再次抽搐了一下,一片边缘早已碎裂、沾染着暗金色血迹的残鳞,终于不堪重负,从它布满褶皱的脖颈处悄然剥落,无声无息地坠入下方粘稠的腐泥之中。那片残鳞在幽蓝苔藓微光的映照下,闪过最后一丝黯淡的金芒,随即迅速被蠕动的腐泥吞噬,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