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帝因故元丞相咬住、太尉乃儿不花、知院阿鲁帖木儿等多次侵扰边境,派遣晋王朱棡与燕王朱棣分兵两路,再度北伐。

此次出征,颍国公傅友德为征虏前将军,南雄侯赵庸、怀远侯曹兴任左右副将军,定远侯王弼、全宁侯孙恪任左右参将,领兵随行。

圣旨命定远侯王弼统率山西兵归晋王指挥,其余皆听燕王朱棣调度。

旨意快马加鞭,初五夜晚抵达燕王府,落入朱棣手中。

朱棣紧握旨意,激动得双手发抖。

他独自一人关在房内,反复阅读着这份让他挂帅的圣旨。

他抬起头,眼眶微红。

这一刻,他等了很久。

回想起洪武十三年,他正值青春年少,被封为北平藩王。

当时,他满心期待能有所作为,然而这十年间,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人驰骋沙场。

二十一岁时,他看到沐英从陕西出征,快速进军,包围并俘虏了脱火赤,全国上下欢呼雀跃,迎接胜利归来的沐英。

那时,没人知道这位默默无闻的皇子。

洪武十四年,他二十二岁,再次目睹沐英从北平出发,夺取高州、嵩州、全宁,渡过胪朐河,所向披靡。

二十五岁时,他目送冯胜率领二十万大军击败纳哈出,拿下辽东。

二十九岁时,他看着蓝玉带领十五万大军远征捕鱼儿海,完成了封狼居胥的壮举。

这些场景,对从小就浸润军旅的朱棣来说,每一次都是煎熬。

看到别人建立功业而自己无缘参与,那种失落就像普通人失去百万家产般痛苦。

他心生嫉妒,也坚信自己能做到同样的事情。

但偏偏朱元璋从未给予他这样的机会。

如今,机会终于降临。

这一次,他要打得精彩绝伦,让父皇、天下人,以及自己的兄长们知道,世间还有一位朱老四,能够在北方草原纵横驰骋。

朱棣极力克制内心的激动,但最终还是忍不住,朝着门外喊道:“现在去庆寿寺请道衍大师前来。”

门外的人领命离开。

庆寿寺,又称双塔寺,其主持正是道衍。

不过道衍并非寻常僧侣,他曾拜席应真为师,研习阴阳术数,又与儒释道三家的学者交好,可谓博通三教,胸怀大志。

然而学成之后,天下已太平,他落得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境地。

后来结识燕王朱棣,发现对方虽然身为皇子,却怀才不遇,于是主动追随朱棣来到北平。

他知道,朱棣可能是自己施展抱负的唯一机会。

这一晚,他早就听说有快马进入燕王府,因此早早整理好一切,静候朱棣召唤。

待到燕王府派人前来,道衍立即起身,没有片刻迟疑,随来人前往燕王府。

很快。

道衍抵达燕王府,随后由内侍引导至朱棣的书房。

朱棣在书房焦急等待已久,一见到道衍,顾不上让他坐下,便将接收到的旨意详细讲述一遍。

道衍安静地听完,却没有立刻发表出征的意见,而是目光闪烁,沉思片刻后问道:“晋王担任西路军?”

“有何不妥?”

明月照耀下,燕王府书房内灯火摇曳。

道衍缓缓提及分兵两路的顾虑,言语间隐约担忧晋王急于建功,不肯协作。

这并非毫无道理,那些年长的亲王们,又有谁能真心服从彼此?昔日连太子朱标都被他们暗中算计,更别提其他几位了。

道衍随后又道:“此事暂且不论,依我之见,圣上或许借此考察两位殿下。

若此次北伐,晋王凯旋而归,而殿下却无寸功,那后果如何,殿下是否想过?”

朱棣原本平静的态度因这句话微微动摇,拳头悄然握紧。

眼看他国能有所斩获,自己内心已满是艳羡。

一旦良机落入晋王手中,他宁可一死也不愿错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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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燕王府书房灯火明灭不定。

朱棣与道衍密谈的内容无人知晓,但次日,朱棣便召集麾下武将商议北征事务。

此次北伐,朱元璋并未提供太多情报,所有决策全由朱棣这位统帅亲自部署。

众将商讨片刻,却发现并无太多可议之处。

要攻打敌人,总得知道对方的位置,而北元之人行踪飘忽,今日在此牧羊,明日又转到彼处放马,根本无法锁定其主力位置,大军难以行动。

朱棣敲击桌面,最终定下策略:“先从军中选拔精锐组建侦察队,派往大漠深处,务必查明乃儿不花等人的去向,余下事宜待议。”

稍作停顿后,他又补充道:“这次选人不限于中卫,左、右护卫也要挑些精锐加入,此事交由火真负责,其他人协助。”

说完,他转向火真道:“每支侦察队都必须有两三人熟悉漠北地形。”

火真,本名火里火真,出身蒙古,早年归降明朝,在燕王府担任千户职,统领骑兵部队。

他麾下的骑兵大多为蒙古族裔。

火真拱手领命。

众人很快各自离去。

站在后殿前,朱棣遥望晋王封地方向,眼神中透着倔强不甘的光亮,许久才低声自语:“不知你现在有何打算。”

他深知晋王虽然传闻暴虐,却绝非愚蠢之人,加之与太子关系密切,要超越他绝非易事。

想到这里,朱棣心中烦闷,忽然想与王妃倾诉几句。

念头一起,脚步也随之迈开。

不久之后,朱棣抵达寝殿,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经过一番询问,他才得知自己的二儿子让人捉了一头狼,此刻正被关在后苑。

王妃带着几个孩子已经赶去观看热闹。

朱棣听后也生出了些许好奇,嘴角微扬,随即朝后苑走去。

后苑之中,十几名身披皮甲的士兵紧张地守护着一个铁笼。

笼中是一头龇牙咧嘴、灰毛凌乱的猛狼,正恶狠狠地瞪视众人。

徐妙云并非首次见到狼,从前随燕王时偶遇过。

然而,这般近距离且能从容观察的机会却不多,此时她也兴致盎然,展现出几分年轻时的飒爽英姿。

她绕着笼子转了两圈,那狼似乎认为她对它不够敬畏,突然向徐妙云扑来,尽管被铁栏挡住,仍怒目相向,凶相毕露。

徐妙云吃了一惊。

一旁的朱高煦不禁笑了两声。

徐妙云脸上涨红,转身揪住朱高煦的耳朵,斥责道:“你这小兔崽子,这么小就敢弄只狼回来,再过几年还不得上天了?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

朱高炽、朱高燧等人面露期待之色。

朱高煦急忙求饶:“娘,轻一点,轻一点。

我是为了我姐姐才让抓狼的。”

嗯?

徐妙云稍稍放松了手劲。

朱高煦立刻趁机说道:“我姐姐怕狼嘛,我想让她锻炼胆量。”

徐妙云的手势又缓了一些。

朱高煦机灵得很,赶紧进一步劝说:“娘您想想,您巾帼不让须眉,可我姐姐却是个胆小鬼,这多不成体统啊。

再说,狼也没什么可怕的,多接触几次自然就好了,我姐姐在这方面太没出息了。”

徐妙云稍作思索,觉得也有道理,于是转头问朱高炽他们:“玉英呢?”

小胖子朱高炽无奈地指向远处。

朱玉英远远地牵着个侍女,迟迟不愿靠近。

徐妙云招了招手。

朱玉英摇头摆手,执意不肯过来。

就在这一瞬间。

那只狼发现无人关注自己,似乎有些不适,仰头发出一声悠长的嚎叫,声音久久不绝,远远传开。

远处的朱玉英愣了一下,紧接着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大雪纷飞、宛如月宫般的夜晚。

那天夜里听到的那声狼嚎,与眼前的几乎毫无二致。

这……

这不就是普通的野狗叫声吗?

……

当天下午。

李武接到了明日到岗的通知,他即将加入斥候队伍,前往北方荒原,搜寻北元的踪影。

张玉清原本以为李武还能在家多留些日子,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离开。

她默默注视着李武许久,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

相反,她转过身去,把挂在窗外结冰的肉取下来解冻,又带上银两出门,打算买些好菜回来。

二贤也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老三、老四、老五没有资格发表意见。

至于小六和小七,他们什么都不懂,还在为晚上的丰盛大餐高兴得不得了。

夜晚,李武躺在床上思索着自己的心事。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是燕王的首次战场亮相,从此之后,朱元璋对燕王愈发重视。

尤其是太子、秦王、晋王相继去世后,燕王逐渐成为众王之首,掌握了越来越多的军权。

这一切似乎都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推动着燕王站在了风暴的中心。

与此同时,这段时期也为燕王日后的靖难成功积累了深厚的根基。

不用多说,等到靖难之时,北平附近多是燕王的旧部,一路前行一路投降,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谁领军,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但谁能说得清历史呢?

如果的事,又怎敢断言。

第二天清晨,李武早早起了床,本想悄悄离开,却没想到张玉清早已起床守候。

看样子她一夜未眠。

张玉清将前一天准备好的行装和一些干粮递给李武,轻声叮嘱:“我儿务必平安归来。”

李武深深吸了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开门,走出胡同……

然而就在此刻,李武竟遇到了张武。

嘶。

李武有些头疼:“你怎么又来了?昨天不是才见过吗?”

“我收到了调令,觉得你也一定会收到,所以提前赶来,想跟你一起去报到。

再说这次是在中护卫营地集合,既然我本来就住在城里,来这里岂不是合情合理?”

张武一口气说完,连珠炮似的,谁都看得出来,他一定练习过多次。

李武深吸一口气,说道:“你还真是厉害,但这回是选精锐吧?怎么也有你的份?”

“你觉得我不该来?”

张武顿时感到怒火直冲脑门。

李武一看张武的模样,顿时觉得轻松不少,随后不再理会他,径自往前走去。

“嘿,把话说清楚点。”

“你就这样往前走啊?你不告诉我,在你眼里我就不是精锐吗?”

“我李武这辈子怎么会比别人差!”

……

第北平城里驻扎着许多军户家庭。

战争即将爆发,整个城市迅速笼罩在一种肃杀的氛围之中,即使新春佳节的热闹也得为这种庄重的气氛让步。

朱棣这次集结了一百多支侦察队伍,每支队伍大约十人,总共派遣了一千多名侦察兵进入漠北,充分显示了他急于查明北元踪迹的决心。

渴望立功。

同时这也是为了证明自己。

李武和张武两人被编入第明朝的边防军是骄傲的。

这一点直接体现在士兵的气度上。

历史多次证明,只有强大的军队才能让国家挺直腰杆,因此李武一直认同朱元璋多次征讨漠北的策略,以及朱棣登基后五次远征漠北的做法。

战场是锤炼军队血性的最好场所。

而且游牧民族始终是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从古代的匈奴、鲜卑、柔然、契丹、蒙古等,哪个时代不是对中原虎视眈眈?

不主动出击的后果,就是看着他们发展壮大,进而侵扰中原。

可惜朱元璋和朱棣对漠北采取的“进攻与防御”

策略缺乏新意,依旧沿用自古以来分化打压的老办法。

尤其到了朱瞻基后期,连分化和打压都懒得去做,完全采取了被动防御的姿态,“天子守国门”

这句话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守门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瓦剌势力壮大,最终朱祁镇尝到了苦果,导致了对明朝影响深远的“土木堡之变”

当然,朱祁镇也有自己的原因,但从他往上数,除了他的祖父朱高炽勉强算一个,其余的都亲自带兵出征过,有这样的传统在,朱祁镇即便明白轻重缓急,也忍不住想要尝试一下。

其实要说如何彻底解决蒙古问题,还真得佩服那些棋艺高超的人。

再说回来,

虽然北元已经,但仍有“能弯弓射箭者不下百万”

的说法,打仗还是要打的,这是毋庸置疑的。

李武按照规矩找到了他们的侦察小组,因为到得早,小队里只有三个人到了,李武看到这三人都是蒙古人,心里立刻明白了,这三人应该是他们的领队。

核验腰牌后,李武笑容满面地上前搭话,而张武则蹲在一旁,仍显不甘。

几句交谈后,气氛逐渐缓和,李武得知领头那人本名买纳,归顺大明后改名为顾明。

顾明身形约莫一米七五,年约三十余,虽不算魁梧,但体格强壮,无需动手便知是崇尚力量之人。

相较之下,李武则显得单薄许多。

因此,李武在谈话中不失时机地提及顾明结实的体魄,并给予赞美,起初顾明还能克制,但渐渐难以自持,脸上不禁浮现憨态可掬的笑容。

张武在一旁听了,微微皱眉,心里觉得壮硕算不上什么特别的优点。

然而,他并未察觉,顾明对李武的好感正与日俱增,已生出相见恨晚、一拍即合之感。

李武见状,也笑着回应,改口称其为顾哥。

继续聊了一阵,双方愈发熟络,李武也放得更开。

“说到名字,顾哥,我听你的蒙古名也挺动听的,是不是有什么含义?据说你们蒙古人取名都蕴含深意,想必你的也不差。”

此言一出,顾明脸上的笑意骤然僵住。

旁边的两位蒙古人亦将目光投向李武。

原本融洽的氛围似乎因这句话而破裂。

然而下一秒,顾明又展颜一笑,只是笑容里多了一丝苦涩。

“买来的奴隶。”

顾明接着解释:“过去我是蒙古贵族的奴隶,后来皇帝带兵来了,我杀了主人,转而投效朝廷。”

额。

张武忽然感到一阵尴尬。

这名字背后的含义实在不妥。

李武挠挠头,顾明反倒宽慰道:“无妨。”

李武坦然接受,稍作思考后补了一句:“说到名字,我觉得你的汉名起得非常不错……”

话未说完,一名年轻军士走近,友好的一拳捶在顾明胸口,挑眉说道:“你这木讷的家伙,怎么什么都跟别人讲,你们熟悉吗?”

“刚认识。”

顾明憨厚一笑,随即醒悟,“我可以介绍一下……”

年轻军士挥手阻止了顾明的介绍,转身看向李武与张武,眼中带着几分傲慢,审视之意溢于言表。

最终,他瞥见两人的腰牌,嘴角扬起一抹轻蔑。

“右护卫的?”

李武眉头微蹙,他交际手腕颇佳,但对那些一见面便态度恶劣之人,从不假以辞色。

这关乎尊严,他素来刚正不阿。

那名年轻的军士似乎全然不在意李武二人的神色,反而转身与顾明交谈起来。

“顾明,这是怎么回事?咱们的队伍里怎会有两名右护卫?他们右护卫难道无人可用了吗?为何要将这两号人物安咱们的中护卫之中?”

顾明压低声音,在年轻军士耳边轻声解释:“好像是令尊的安排。”

“我爹为何要这么做?这两人莫非是累赘?咱们斥候众多,一旦被盯上便是徒劳无功,我可不想在草原上白白奔波一个月。”

张武听至此处,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

本就因李武早间之举备受折辱,此刻又遇这般轻视,且对方皆为同龄人,实在难以容忍。

“拖你家祖宗十八代的腿!阴阳怪气地在这儿看扁谁呢?有种来较量一番,输的一方叫‘孙子’如何?”

张武出口便是粗俗之语。

李武并未阻止张武,他也满心疑惑,不知为何自己二人会被调至中卫队伍,思来想去毫无头绪,只能待日后找谭渊询问。

年轻军士听到张武的话,忍俊不禁,转身笑出声来。

“竟还有人敢向我挑战,有意思。

此处不便动手,待出了北平城再一较高下。

不过不必约定胜负,没意思得很,若一刻钟内未能让你服气,我自认你为长辈!”

年轻军士仰首挺胸,眼中闪烁着不可一世的光芒。

“小子,口气不小啊。”

张武顿时怒火中烧。

李武伸手拉住张武,示意他冷静。

正如年轻军士所言,即便动手也得等到出了北平城再说。

李武仔细打量眼前这位年轻人,只见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唯我独尊的气势。

的确嚣张。

李武忽然问道:“你父亲是谁?”

“家父朱亮。”

年轻军士傲然答道。

朱亮为何要将他们二人置于这支队伍?李武思索良久仍不得其解,只能暂且放下,将目光重新投向年轻军士。

李武嘴角浮现一丝笑意:“纵使你父亲是朱亮,但他终究是你父亲,你凭什么如此狂妄?”

“哼,只因我是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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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能?!

这个名字倒是配得上这份狂妄。

据说朱能勇猛无敌,在朱棣麾下堪称头号战将,狂傲一些也在情理之中,但历史上的朱能能够独当一面,难道仅凭现在的性格就能做到?

李武轻轻摇头,人都会变化,位置决定了想法,很多时候确实如此。

小小的沛县与凤阳都能孕育众多英才,这不过是一种机缘巧合罢了。

谁能真正比别人差太多呢?只是还没遇到展现才能的机会罢了。

“你在看什么?”

朱能挑眉问道。

“在看你。”

朱能咬牙瞪着他,“我在问你为什么看我。”

李武沉思片刻,“这个不能告诉你。”

“你在戏弄我?”

几句话就把张武气得发怒的朱能,如今却被李武寥寥数语弄得怒不可遏。

顾明赶紧上前劝解。

这家伙会看人行事,之前张武与朱能争执时,顾明差点就煽风,现在换作李武,反倒主动劝和,李武刚才的示好果然没有白费。

一番劝说后,朱能终于平静下来,冷冷盯着李武二人,“希望你们都有真本事,若拖累我,休怪我不顾同袍之谊,将你们弃于草原任其自生自灭。”

李武淡淡点头。

他并不太在意这些,他更务实,只关心自己是否足够强大,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张武显然还未达到李武这般境界,同样对朱能表示轻蔑,“说不定是谁拖后腿还不一定。”

“北平城外见分晓。”

朱能目光微抬。

“谁怕谁。”

……

没多久。

李武这一小队的人陆续赶来,由于各小队队长昨日已接到任务,众人到齐后,顾明也没多耽搁,带着大家从营地取了马匹便直奔城外。

朱能一马当先,率先冲出北平城,略作辨认方向后,一扬马缰朝北疾驰,李武等人也不敢落后太多,纷纷挥鞭催马跟上。

此时,不仅李武他们的队伍,这条尘封多年的古道上,不断有快马掠过,最终都消失在无垠的草原深处。

李武一行人疾驰一阵。

北平城已被远远抛在身后,周围不见村寨,朱能掉转马头转入岔路,遥遥下马等待李武等人。

李武眉头微蹙,他知道朱能是想和张武较量,也可能顺便试探一下他和李武的能力。

李武对此种安排并不认同。

眼见任务迫近,斗斗虽无大碍,但若真动起手来,难免伤了和气,于谁都没好处。

张武血气方刚,不愿多想,便策马而去,跃身下马,直视朱能,毫不退让。

他身为精锐,自信一生不会逊色于人。

李武疑惑地问顾明:“为何不制止?”

顾明摇头道:“都是军旅出身,分个高下也好,日后相处时少些摩擦。”

“分高下未必非要动手。”

李武说道。

然而,这时朱能开口了,第一句竟然是对着还骑在马上的李武说的:

“那个……叫什么的?”

“李武。”

有人答道。

朱能点点头:“那个叫李武的,你也下来,咱们三个一起。”

李武脸色阴沉,心想朱能未免太嚣张,就算看在他历史地位的分上,也该尊重自己,没想到朱能竟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不信朱能能敌过他和张武联手,他自认力大无穷,而张武同样非同小可。

但朱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似天地之间唯他独尊。

李武顿时火气上涌,却在翻身下马后渐渐平静下来。

三人对决,值得吗?显然不值,打赢了毫无光彩,万一落败或朱能实力超群,他李武在队伍里连抬头都难,更别提日后见到朱能时的尴尬。

这种亏本买卖,谁干?一对一单挑?又没十足胜算。

况且李武本就不支持这种争斗方式。

那该怎么办?短短几步间,李武迅速权衡,待站到朱能面前时,已有了对策。

李武挑挑眉:“你们中护卫平日就这么爱逞强斗狠?若想较量,不如比比看谁先喊累,这一路上谁撑不住,谁输。”

朱能咧嘴一笑:“何必这么麻烦,不如让我试试你们的斤两,若无本事,早回北平城,免得拖累大家,否则到时候甩开你们,也显得我们中护卫不够义气。”

\"我担心你不仅无法衡量彼此,还会自损其身,到头来就算原本不会拖后腿,也会变成拖后腿的人了。”

\"那不妨试一试,看看你们是否真的能伤害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