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摄政王大营里,如果说有谁对自家王爷近期的“英明神武”感到一丝不协调,那个人一定是陆远。
作为夜玄凌的贴身侍卫,陆远跟在自家王爷身边已经五年了。他是在死人堆里被王爷一剑从敌军的刀下救出来的,从那天起,他的命就是王爷的。
他对夜玄凌的崇拜和忠诚,早已深入骨髓。
正因如此,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夜玄凌。
他的王爷,是一头沉默、骄傲、强大而孤独的猛虎。他习惯用最直接、最凌厉的方式摧毁敌人,他的谋略,也大多是阳谋,是用绝对的实力碾压一切。
可最近,王爷变了。
他的计策变得更加……诡谲,更加滴水不漏,甚至带着几分未卜先知的神奇。
从收编战俘,到精准地抓住蛮族副使的弱点,这一切都完美得不像出自凡人之手。
陆远当然不会怀疑自家王爷的能力,他只是觉得,这种转变的节点,似乎太过巧合。
巧合得,正好是从那场大战之后,王爷开始频繁地、无意识地摩挲胸前那块玉佩开始。
陆远是个粗人,不懂什么权谋心计,但他有野兽般的直觉。
他的直觉告诉他,问题,就出在那块玉佩上。
这天,陆远照例在帅帐外守卫。帐内,夜玄凌正与军师秦风通过信件商议着回京后的布局。
陆远站得笔直,像一尊铁塔,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竖了起来。
他听见王爷低沉的声音,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秦风此计,虽能解一时之困,却容易留下后患。若在南城门……不,或许,从漕运入手,更为稳妥。”
陆远皱起了眉头。
王爷又在“自言自语”了。
这种情况,最近时常发生。王爷会一个人对着地图或者信件,低声地分析、推演,仿佛在与一个看不见的对手进行沙盘演练。
但陆远知道,这不是演练。
因为每一次“自言自-语”后,王爷都会得出一个比之前更完美的方案。
就像现在,他听见帐内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显然王爷已经有了新的定夺。
过了一会儿,夜玄凌的声音传来:“陆远,进来。”
“是,王爷。”
陆远走进帅帐,只见夜玄凌已经将一封回信封好,递给他:“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遵命!”陆远接过信,却没有立刻退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憨直的担忧:“王爷,您……最近似乎思虑过重,属下好几次见您独自说话,可是身体有恙?是否要传军医来看看?”
夜玄凌正在喝茶的动作一顿,他抬起眼,漆黑的眸子淡淡地瞥了陆远一眼。
那一眼,不带任何情绪,却让陆远瞬间感觉如坠冰窟,后背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逾矩了。
“本王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了?”夜玄凌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重。
“属下该死!”陆远“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帅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清浅在玉佩里,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她有些同情这个忠心耿耿的侍卫,但也暗自庆幸,幸好他是个粗人,只是觉得王爷“思虑过重”,还没联想到更离奇的方向去。
“下不为例。”许久,夜玄凌才淡淡地开口。
“谢王爷!”陆远如蒙大赦,正准备退下。
“等等。”夜玄凌又叫住了他。
陆远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你觉得……”夜玄凌摩挲着胸前的玉佩,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本王最近的决策,如何?”
这是一个试探。
苏清浅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夜玄凌是在试探陆远对他近期“转变”的看法。
陆远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王爷会问这个。他抬起头,脸上满是真诚的崇拜:“王爷的决策,自然是英明神武!属下虽然愚钝,但也看得出,王爷的计策比以往更加……神鬼莫测,料敌先机,属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个回答,全是发自肺腑的赞美,没有任何怀疑。
夜玄凌的眼神,不易察觉地缓和了几分。看来,就连他最亲近的侍卫,也只当是他的能力又精进了。
这让他稍微放下了心。
然而,陆远接下来的话,却让夜玄凌和苏清浅都同时僵住了。
“只是……”陆远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困惑和担忧,“属下斗胆说一句,自从王爷开始频繁摩挲这块玉佩后,行事风格就有了变化。王爷,这玉佩是老王妃的遗物,固然珍贵,但您如此……依赖,是否会分了心神?战场之上,最忌分心。属下担心……”
他担心王爷会因为过度思念亡母,而影响了判断力。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充满了下属对上级的真切关怀。
但听在夜玄凌和苏清浅的“耳”中,却不亚于一道惊雷。
他发现了!
这个看起来头脑简单的铁憨憨,竟然凭着直觉,精准地将所有疑点,都锁定在了这块玉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