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吃甜?”姜梨见晏行迟迟不接,又笑着问。
“吃。”晏行伸手接过琉璃盏,用勺子舀了一勺玉露团放入口中。淡淡的甜伴着花香在舌尖散开,连带着心里的沉郁也化开了些。
他站在路边,专心的吃完一盏玉露团,这才抬起头来。
“很好吃!”他道。
他身后大朵大朵的牡丹开得正盛,花团锦簇,将他素来冷峻的眉眼,也染上了一丝温和。
姜梨与他相视一笑,却突然多了一丝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世上,没有谁生来便很容易,所谓的容易,只是别人觉得的容易而已。
两人移开视线,也不说话,在人流如织的牡丹园里,并排默默走着。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一直出了园子,晏行才噙着笑朝着姜梨道:“今日多谢姜姑娘的美食,隔日我定当坐席宴请姑娘。”
姜梨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目光明净,语气温和,“多次劳烦将军,一盏甜品而已,将军何必如此客气。”
晏行微微一笑,便转身朝着园外走去。
姜梨亦转身往园里走。薛明珠一直在园中等着,看女儿回来,她问道:“晏将军回去了?”
“已经回去了。”姜梨笑着道。
薛明珠从女儿脸上看不出丝毫端倪,便也不问。只是朝园子门口看去,“末时三刻都过了,辰儿今日估计是不会来了。”
今日春分,许多书院都会放学生游园。
她一大早与姜梨来到金明池,就想在这牡丹园见儿子一面。哪里知道等到这个时辰,儿子也没有来。
“阿娘若是不放心,便让双瑞去书院问一声。”姜梨道。
“罢了。”薛明珠有些沮丧,“辰儿刚入书院,有事没事打发人去问,没得影响了他。他左右不过再有三日便能休沐回家,多的时日都过了,这几日难道等不得。”
薛明珠说得也在理。
姜梨便笑着上前挽着她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去钱伯母那边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顺便也跟田菱预定几块花糕,等瑾辰休沐回来吃。”
母女俩这一去便忙到天快黑了才回府歇息。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但等待的时间又显得过长。
林依芸自从跟姜衡提了让姜瑾轩袭爵的事,便一直等着姜衡的答复。
然而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天黑都没有等到回应。
如今姜家就轩儿一个儿子,她已经说了季家的亲事不能拖,姜衡还有什么犹豫的?这爵位不给轩儿,难道当真要留给一个还未出世的胎儿?
或许是心里装着事,又或者天气开始热了,林依芸早早睡下,却一直睡不安稳,等她一觉醒来,也不过才亥时。
她觉得口渴,便朝着外面喊红杏,也不知是不是红杏睡死了,她接连叫了几声,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林依芸有些生气,起床走到外间。
屋子里没有人,红杏睡的榻整整齐齐,明显还没有睡过。这个时辰,红杏会去哪里?林依芸心中疑窦丛生。
她进屋捡了一件纱衣披上,走出屋子。
月色当空,院子里空无一人,连守门的婆子都睡下了。林依芸将婆子叫了起来,同她一路出了院子。
红杏打小跟在她身边,从来没有听她说过有什么家人。况且府里大门关的早,她绝对不可能出府。
唯一的可能,便是看上了哪个小厮,趁着自己睡着厮混去了。
她脸色越发难看,想着平日与红杏相熟的除了松烟便是弄墨,便一路朝着离自己最近的梧桐苑寻去。
梧桐苑已经关了门。
林依芸让婆子上前敲门,刚敲了两三下,院门便打开了。
“林娘子,这么晚了,公子已经睡下了。”门房是个有些耳背的老苍头,林依芸问了几声也问不出什么,便不耐烦道:“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不必叫人。”
老苍头诺诺退了回去。
林依芸冷着脸,刚走到姜瑾轩门前,便听到屋里传来低低说话声,虽然听不清楚说的什么,但女子的声音是能听出来的。
林依芸脸色变了变。
为了给儿子说一门好亲事,林依芸连丫鬟都没有往姜瑾轩房里放一个。这大半夜的,儿子房中怎么会有女子?
林依芸大步上前,伸手便去敲门。
“轩儿,是我,快开门。”林依芸隔着门道。
屋里安静了几息,便听到脚步声传了过来。
门拉开了一半,姜瑾轩衣衫不整的挡在门口,“阿娘,这么晚了,你有何事?”
林依芸也不说话,一把掀开姜瑾轩,径直朝着里屋走去。
“好哇,你这个贱人。我说夜半三更你去了哪里,没想到居然到这里来了。”林依芸上前便是两个耳光,将红杏打到地上。
红杏衣襟半掩,惊慌失措扑倒在林依芸脚下,一味求饶。
林依芸仍然不解恨,又要去打红杏,“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居然养了你这样不要脸的东西在身边。”
“够了。”姜瑾轩站在林依芸面前,将红杏挡在身后,“阿娘如今不该看的也看了。红杏不过是一个丫头,阿娘赏了我就是,何必闹得这样大动静。”
林依芸气个倒仰,“你说的轻巧,如今你在你父亲心中是个什么样子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已经不能入仕,对于姜家来说已形同废物,你父亲正愁找不到你的错处,你倒好,巴赶着往他面前送。”
“如今你所有的指望便是能得一门好点的亲事。你却这样不争气,偏偏跟一个低贱的丫头搅在一处,谁家的好女儿还会愿意嫁给你?”
“今日我厚着脸皮去求季夫人,季夫人刚松了口想将季三姑娘许配给你,但前提是要你能够袭爵。今日我去找你父亲说起此事,你父亲宁愿将爵位给柳姨娘那未出世的胎儿,也不答应给你,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你不争气。”
林依芸边数落边流泪,越说越委屈,只恨不得将自己一片苦心都掏给儿子看看,让他知道她这当娘的不容易,却没有注意到姜瑾轩的目光却是越来越阴冷。
“阿娘不用多说,如今红杏已经是我的人,我不能做那无情无义之人。”姜瑾轩道。
“放肆!”林依芸怒不可遏,“你居然为了一个贱婢,敢顶撞阿娘?这样的人留在府中也是祸害,我明日一早便让牙婆来,拉出去发卖了。”
“娘子,婢子知错了......”红杏一听这话,唬的几乎晕过去。她膝行到林依芸跟前,泣不成声求饶道:“还请娘子看在婢子从小伺候你的份上,千万不要将婢子发卖出去。”
姜瑾轩却是一把将红杏拉了起来,“阿娘若是要发卖红杏,便当没有生过我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