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躺下去了。这么烧下去,就算不被冻死,也得烧成个傻子。
他挣扎着,用手肘撑着满是烂泥的地面,一点一点地,想把自己挪到棚子角落里一个稍微能挡点风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陈诚的身体瞬间绷紧,那股子刻在骨子里的警惕,让他猛地扭过头。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棚子的入口处。
是个女人。
她撑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身上穿着一件干净的蓝布褂子,下面是黑色的长裤,脚上一双布鞋,虽然也沾了些泥,但和陈诚这一身烂泥比起来,简直干净得不像话。
女人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梳着两条乌黑的辫子,脸蛋清秀,皮肤很白。
她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上面盖着一块花布。
看到棚子里躺着个人,她明显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握紧了手里的伞柄。
陈诚没有动,只是戒备地看着她。
在这荒郊野外,突然出现一个孤身一人的年轻女人,太不寻常了。
两人就这么隔着几步的距离,僵持着。
雨水顺着陈诚的额角往下淌,他的嘴唇干裂,脸色因为高烧而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
那女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状况不对,脸上的惊惧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犹豫和不忍。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在离陈诚一米远的地方停下,试探着,用一种很轻柔的声音开口。
“你……你没事吧?”
声音很好听,像山里的清泉,跟这泥泞不堪的环境格格不入。
陈诚张了张嘴,想说句“没事”,可喉咙干得像被砂纸磨过,只发出一阵嘶哑的咳嗽声。
这一咳,牵动了全身的肌肉,他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
女人见状,不再犹豫。
她把油纸伞靠在柱子上,快步走到陈诚身边,蹲了下来。
她没有去扶他,只是把自己那个篮子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一个军绿色的水壶,又拿出一个干净的搪瓷杯。
她拧开水壶,倒了半杯水出来。
一股白色的热气,在湿冷的空气里升腾而起。
是热水。
女人把杯子递到陈诚嘴边,声音依旧很轻。
“喝点吧,暖暖身子。”
陈诚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水,又看看女人那张没有半点杂质的脸,心里的戒备,不知不觉地松动了几分。
他实在是太渴了。
他挣扎着抬起头,就着女人的手,喝了一小口。
温热的水流过干裂的喉咙,像一股暖流,瞬间流遍了四肢百骸。那种舒服的感觉,让他差点呻吟出声。
他一口气,把那半杯水喝得干干净净。
“还要吗?”女人问。
陈诚摇了摇头,缓过一口气,声音沙哑地挤出两个字:“……谢谢。”
女人笑了笑,把水壶和杯子收好。她又从篮子里拿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干毛巾,递给陈诚。
“擦擦脸吧,你烧得厉害,不能再着凉了。”
陈诚接过毛巾,毛巾是干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他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感觉精神好了些。
“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陈诚喘着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