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玉玺劫血诏隐(1 / 2)

朱高燧以玄黄烈焰重创魔玺,却被污秽寒髓反噬身亡。

杨士奇欲毁玉玺复仇,指尖触及印身时竟遭亘古邪念侵蚀。

濒死的杨溥左臂中暗藏一缕帝王烈焰,西暖阁腰牌彻底化灰。

而当杨士奇强忍邪寒查看玉玺篆文,发现“天子行玺”的“行”字正渗出新鲜血珠……

杨士奇的手僵在冰冷的空气里,指尖离那方布满蛛网般裂痕的“天子行玺”不过寸许。方才那无声扫过灵魂的污秽意志,并非幻觉。一股阴冷刺骨、饱含无尽怨毒与贪婪的寒意,如同活物,正顺着他指尖的经络,毒蛇般向心脉噬咬而去!那不是物理的冻伤,而是意志层面的污染,是亘古的恶意在低语,要拖拽他的灵魂堕入永暗。

“呃!” 杨士奇喉头滚动,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内衫,又在极寒中凝成细碎的冰珠。他猛地收手,五指紧握成拳,指关节因用力而惨白,试图用血肉的痛楚抵御那钻心的邪寒侵蚀。布满血丝的赤红双眼,死死钉在滚落脚边的魔玺之上。印钮蟠龙依旧沉寂,但那方寸玉印,却散发着比满殿冰雕尸骸更令人心悸的死寂幽光。

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陛下…枯槁的身躯深陷锦褥,眉心那血肉模糊的空洞再无一丝神采,唯有死气弥漫。口鼻残留的黑血冻结成狰狞的冰挂。死了,真的死了。这一次,连那微弱的金焰都彻底寂灭。

一股巨大的空茫与冰冷的悲怆,瞬间攫住了杨士奇。铁塔般的身躯晃了晃,仿佛被抽去了脊梁。他踉跄着,几乎是扑跪在冰冷的金砖上,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带着最后一丝卑微的祈求,再次探向朱高燧枯瘦颈侧。触手所及,是深入骨髓的冰冷,是毫无生机的僵硬。那点曾经在绝境中燃起的、属于帝王的微弱心跳,已然沉寂。

“陛下——!” 一声泣血般的嘶吼,终于冲破了杨士奇紧咬的牙关,在死寂的暖阁中炸开,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与不甘,撞在冰封的四壁上,激起阵阵回音,更添凄凉。这声悲鸣,如同丧钟,敲碎了殿门口那些如狼似虎甲士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他们僵在寒流边缘,望着榻上无声无息的帝王,望着阁老瞬间佝偻的背影,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比这满殿的冰霜更冷,那是江山倾覆、天柱崩折的末日寒意。

杨士奇猛地闭上赤红的双眼,两行滚烫的热泪却不受控制地冲破冰寒的封锁,沿着他刚毅的脸颊滚落,在冰冷的金砖上砸出微不可闻的轻响。悲痛如同熔岩,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然而,这熔岩般的悲痛之下,一股更狂暴、更纯粹的怒焰,正轰然腾起!是这妖物!是这方吞噬了陛下最后生机的魔玺!

所有的悲恸瞬间转化为焚天的杀意!他倏地睁眼,目光如同淬炼了万载寒冰的刀锋,再次锁定那方玉玺!陛下拼尽帝魂与法则重创了它,它已布满裂痕,它已无力喷吐那恐怖的寒流,但它还在!这邪物还在!它必须被彻底摧毁,挫骨扬灰!以慰陛下在天之灵!以祭这满殿忠魂!

“妖孽!!” 杨士奇从齿缝中挤出这两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刻骨的恨意与铁石般的决绝。他猛地起身,无视体内那毒蛇般游走的邪寒,更无视殿外甲士惊恐的目光。目光扫过,落在暖阁一角——那里,一张沉重的紫檀木圈椅被厚厚的冰壳覆盖,但尚未完全碎裂。

“刀!” 他低吼一声,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

离得最近的一名侍卫,被那目光中的疯狂与杀意所慑,几乎是本能地将手中沉重的腰刀抛了过去。

杨士奇五指箕张,稳稳接住冰冷的刀柄!长刀入手,沉甸甸的分量反而给了他一种毁灭的实感。他不再看那玉玺,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他双臂肌肉虬结,爆发出全身的力气,腰身拧转,将所有的悲愤、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绝望,尽数灌注于这一击!

呼——!

沉重的紫檀圈椅被他高高抡起,裹挟着凄厉的风声,如同攻城巨锤,带着玉石俱焚的惨烈气势,朝着地上那方幽光闪烁的“天子行玺”,狠狠砸下!

“给老夫——碎!”

砰——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死寂的暖阁中炸开!坚硬的紫檀木在巨大的冲击下瞬间爆裂成无数碎片,冰屑、木屑混合着金砖的碎末,如同怒放的死亡之花,狂暴地向四周激射!撞击点下方的金砖,被这恐怖的力量砸得深深凹陷、粉碎,形成一个触目惊心的浅坑!

烟尘弥漫,冰雾翻腾。

杨士奇剧烈喘息着,虎口被反震之力撕裂,鲜血顺着刀柄流淌下来,滴落在冰冷的碎屑上。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烟尘中心。

烟尘缓缓散落。

那方小小的玉玺,静静地躺在浅坑的中心。

紫檀木的碎块散落在它周围。印身上那些蛛网般的裂痕依旧,甚至…似乎更深邃了一些。印钮蟠龙的形态依旧完整。但,仅此而已。它没有碎裂,没有化为齑粉,甚至连一个角都未曾崩掉!方才那足以砸碎精铁的一击,仿佛只是为它拂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

它依旧完好。完好得令人绝望,完好得如同一个冰冷的嘲讽。

幽幽的寒光,从印身上那些深邃的裂痕中透出,仿佛无数只来自九幽深处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暴怒而徒劳的人类。

“不…不可能…” 杨士奇身体晃了晃,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手中的腰刀“当啷”一声脱手掉落在地。一股深沉的无力感,混合着那侵入体内的邪寒,瞬间攫住了他。连陛下以帝魂法则爆发的烈焰都只能将其重创,自己这凡俗的蛮力,又如何能毁掉这亘古的邪物?

就在这绝望弥漫心头的刹那!

“咳…咳咳…”

一阵微弱到几乎被忽略的呛咳声,如同游丝般,从杨士奇身后不远处传来。

杨士奇猛地回头!

是杨溥!

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臣,半边身体连同左臂已被幽蓝的厚厚冰壳彻底封冻,如同被镶嵌在寒玉中的枯木。他瘫倒在冰冷的地上,须眉皆白,脸色青黑如鬼,口鼻间溢出的黑血早已冻结。方才那一声呛咳,似乎耗尽了他残存的所有生机,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眼看就要彻底熄灭。

但就在这濒死的躯体上,在那被彻底冰封的左臂肩头、靠近心脏的位置——厚厚的幽蓝冰壳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细如针尖的**玄黄金芒**,正顽强地、极其缓慢地闪烁着!每一次闪烁,都微弱得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却又在下一刻,无比艰难地重新亮起一丝微光。

如同深埋地底、历经万载而不灭的星火!

那是…陛下最后时刻分出的那一缕玄黄烈焰!它虽未能完全挡住射向杨溥的暗红血箭,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杨溥濒死的躯体本能地、或是由那烈焰自身的灵性牵引,护住了心脉最后一点微弱的生机!它被更强大的九幽寒毒压制,封冻在冰壳深处,却未曾彻底湮灭!

这微弱的金芒,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点,瞬间刺破了杨士奇心头的绝望阴霾!

“弘济!” 杨士奇嘶吼一声,踉跄着扑到杨溥身边,布满老茧的大手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致命的冰棱,探向杨溥的颈侧。

触手冰凉刺骨,几乎感觉不到脉搏。但那点微弱的玄黄金芒,像针一样扎进杨士奇眼中,带来一种近乎灼痛的希望。

“还有气!还有救!” 杨士奇猛地抬头,对着殿门口那些被一连串变故惊得呆若木鸡的甲士咆哮,声音如同受伤的猛虎,“都愣着干什么!滚进来!救人!把杨阁老抬出去!快!去太医院!把所有当值的太医都给我叫来!用最快的速度!抬稳了!他要是再磕碰一下,老夫活剐了你们!”

吼声如雷,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瞬间惊醒了殿外的侍卫。几名胆子稍大的甲士,强忍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那残余的刺骨寒意,互相看了一眼,硬着头皮冲入暖阁。他们动作异常小心,几乎是屏着呼吸,合力将半边冰封、气若游丝的杨溥抬起。那点被封在冰壳深处的玄黄金芒,在移动中微微摇曳,如同风中之烛,却始终未曾熄灭。

杨士奇的目光死死追随着那点微弱的金芒,直到侍卫们抬着杨溥小心翼翼地退出殿门,消失在回廊的阴影中。他缓缓站起身,目光重新落回那方躺在浅坑中的玉玺。这一次,眼神中除了刻骨的恨意与忌惮,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沉重。

陛下最后的力量,护住了杨溥一线生机。这或许…是唯一的线索!杨溥不能死!

但眼前这邪物…该如何处置?留在这暖阁?它已吞噬了陛下的性命!带出去?谁敢保证它不会再起变化?方才那侵入指尖的邪念,如同附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这玉玺深处潜藏的恐怖。

杨士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体内蠢动的邪寒。他目光如电,扫过一片狼藉、如同冰封地狱的暖阁。陛下的遗体…必须收敛。这妖玺…必须严密看管!

“来人!” 他声音沙哑,却带着山岳般的威压。

殿外剩余的侍卫肃然应命。

“调两队羽林卫!一队入殿,收敛…陛下圣体!动作要轻!要敬!谁敢有半分亵渎,立斩不赦!” 杨士奇的声音顿了顿,那“陛下圣体”几字,重若千钧,带着沉痛的哽咽,“另一队,将这玉玺…”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幽光闪烁的印身上,眼神无比复杂,“将此邪物,以三层玄铁重匣封存!匣外浇铸铜汁密封!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开启!违令者,视为通敌叛国,诛九族!”

“得令!” 侍卫统领抱拳领命,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立刻有甲士行动起来,一部分人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冰雕尸骸和碎屑,朝着床榻方向走去,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另一部分人则飞快地跑出去准备重匣。

杨士奇不再看床榻方向,那画面足以撕裂他钢铁般的意志。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那方玉玺上。侍卫们很快找来一个沉重的玄铁匣子。两名戴着厚厚皮手套的侍卫,屏住呼吸,眼神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恐惧,用特制的铜夹,如同处理最危险的毒物,极其缓慢、万分谨慎地,将那布满裂痕的“天子行玺”夹起,小心翼翼地放入玄铁匣内。

就在玉玺被放入匣底,发出轻微碰撞声的瞬间!

嗡——!

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但一直死死盯着玉玺的杨士奇,还有那两个手持铜夹的侍卫,都清晰地感受到——那玉玺,在玄铁匣中,似乎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

两名侍卫的手猛地一抖,铜夹差点脱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杨士奇瞳孔骤缩!一股寒意再次顺着脊椎攀升!这妖物…果然未死!它只是蛰伏了!他厉声喝道:“快!封匣!浇铜!”

侍卫们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将沉重的玄铁盖子合上,旋紧特制的粗大螺栓。外面早有准备好的匠人,将烧得通红的铜汁,沿着匣盖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倾倒下去。炽热的铜汁流淌,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阵阵青烟,迅速冷却凝固,将玄铁匣彻底焊死,不留一丝缝隙。

看着那被铜汁包裹、彻底封死的玄铁重匣,杨士奇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稍稍松弛了一丝。但这远远不够!这玉玺的邪异远超想象,普通的铜铁能否真正禁锢住它?那侵入自己体内的邪念又该如何驱除?杨溥身上的玄黄金芒意味着什么?陛下…真的就此魂飞魄散了吗?无数疑问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神。

他强压下翻腾的思绪,最后看了一眼正在被侍卫们小心翼翼、以锦衾覆盖抬起的帝王遗体,眼中是无尽的悲凉。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出这片吞噬了太多生命与希望的极寒魔域。殿外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却无法驱散心头的阴霾。他必须立刻赶往太医院!杨溥是唯一的线索!他必须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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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深处,一间特意腾出的僻静暖阁内,气氛凝重得几乎滴出水来。

浓烈的药味混合着艾草燃烧的辛香,也无法驱散那股源自杨溥身上的、若有若无的阴寒死气。数位太医院资格最老的御医围在榻边,个个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得如同锅底。他们轮番诊脉,交换着眼神,最终都化为一声沉重无奈的叹息。

杨溥躺在厚厚的锦褥中,半边身体连同左臂依旧覆盖着那层幽蓝的、坚逾精铁的厚厚冰壳。露在外面的右半身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黑色,仿佛血液早已凝固。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时断时续。唯一能证明他还未彻底死去的,只有冰壳深处、靠近心口位置那一点极其微弱、顽强闪烁的玄黄金芒。

“杨阁老…” 为首的刘太医,须发皆白,此刻脸上满是苦涩,对着刚冲入房内、气息未平的杨士奇深深一揖,声音干涩,“杨阁老…生机几近断绝。此寒毒…霸道酷烈,非人间所有!侵入骨髓,冻结脏腑,寻常针石汤药…根本…根本无从下手啊!” 他指着杨溥那冰封的左臂,“尤其这冰封之处,坚不可摧,寒气源头盘踞其中,不断侵蚀心脉。若非…若非这点奇异金光护持住心脉最后一丝气机…阁老恐怕早已…”

后面的话,刘太医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不言而喻。其他太医也纷纷垂首,束手无策的绝望弥漫在房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