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华阳草甸(1 / 2)

在晨曦初绽之际,李一已然将精美的雕花马鞍稳稳地置于青骓马的脊背之上。与此同时,胡玉卿手提食盒,自月洞门款步而来。她身着鹅黄色的裙裾,轻轻扫过那沾染着晨露的石阶。发间所插的白玉兰簪子,于薄雾之中,流转着温润而柔和的光泽。在她身后,胡欣怡正有条不紊地将一卷蜀锦毯子塞入藤编行囊,那翠绿的披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扬起,惊飞了廊下静静栖息的画眉。

“昨儿新烤制的胡麻饼,特意用了三层油纸细心包裹。”胡玉卿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递予李一,指尖不经意间轻轻蹭过他掌心那层薄茧。“此外,还有欣怡精心酿制的青梅酒,封口处用荷花瓣巧妙封存。”她说话之时,睫毛上凝着的露珠微微颤动,恰似撒落在绿绸之上的碎钻,闪耀着灵动的光芒。

胡欣怡忽然手指李一腰间,笑着问道:“玉卿给你绣的双鱼荷包去哪儿了?怎么换成了一个素面的?”李一闻言低头查看,果然发现腰间系着的是一个墨色锦缎荷包,其针脚虽极为细密,却并无任何纹样。胡玉卿见状,脸颊瞬间泛起红晕,伸手欲解下荷包却又犹豫着停下:“昨夜……昨夜忙着赶工替心儿修补风筝,随手拿了一个……”

“呀!”胡欣怡突然拍手,笑出声来,“莫不是把绣着并蒂莲的那个系错了?”话音未落,便见林夫人从角门缓缓转出。她身着月白色襦裙,外披一件胡玉卿平日里常穿的藕荷色披风,腰间赫然悬着一个绣着金线双鱼的荷包——那鱼眼处镶嵌的东珠,正是胡玉卿嫁妆匣中的物件。

就在四人目光交汇的那一瞬间,晨雾仿佛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驱使,忽然漫过整个庭院。李一轻轻笑出声来,伸手细心地替林夫人将披风的系带系紧,说道:“这荷包原本是要给玉卿的,不想姐姐误拿了去。”他指尖擦过林夫人腰侧时,清晰地感受到她细微的一颤。胡玉卿见状,急忙低头整理食盒的绳结,然而发簪上的流苏却不小心勾住了胡欣怡的披帛。两人凑近之时,胡欣怡忽然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姐姐瞧,林夫人的耳尖红得如同熟透的樱桃呢。”

此时,青骓马忽然刨蹄长嘶,打破了这略显微妙的氛围。李一在扶胡玉卿上马时,有意将她的手按在自己掌心,多停留了片刻。胡欣怡则轻盈地跃上另一匹银鬃马,然而在低头系缰绳时,却瞧见林夫人正将一方绣着白玉兰的帕子,悄悄塞进李一的靴筒——那帕子边角的金线,与胡玉卿昨夜替她缝补裙角的针脚如出一辙。

官道两旁,野蔷薇肆意绽放,粉白的花瓣不时飘落,沾在胡玉卿的发间。她伸手去拂拭时,李一忽然勒住缰绳,指着前方的山坳说道:“瞧那片紫云英!”胡欣怡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漫山遍野的淡紫色花浪,在风中如波涛般翻涌,恰似一匹被揉碎的云锦,铺展在翠绿的草甸之上。

“快些!快些!”胡玉卿兴奋地雀跃着,策马向前奔去。鹅黄的裙摆与紫云英的淡紫相互交织,碰撞出一片如梦如幻的流动光影。李一紧跟其后,然而在马蹄踏碎露珠的瞬间,他看见胡欣怡忽然翻身下马,蹲在花丛中采摘着什么。待他与胡玉卿勒住马回头时,只见胡欣怡举着一束缀着蓝紫色小花的草茎跑来,发间还沾着几瓣紫云英。“这是远志,安神效果最佳。”她将草茎递给林夫人时,指尖轻轻划过对方手腕上的青玉手串,“姐姐昨夜没睡好,回去煎水喝。”

林夫人接过远志的手微微颤抖,那串青玉珠子与胡欣怡腕间的银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胡玉卿忽然指着草甸深处的溪流,惊喜地惊呼:“看那株老槐树!”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溪边歪着一棵枝干虬结的老槐树,枝桠上挂满了褪色的红绸——原来此处是一座废弃的土地庙。

“去歇歇脚吧。”李一翻身下马,伸手扶胡玉卿落地时,故意让她的指尖擦过自己的喉结。胡欣怡则牵着林夫人的手,朝着溪边走去。然而在踏过青石板时,她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直直地撞进林夫人怀里。两人踉跄着靠在老槐树上,林夫人下意识地搂住她的腰肢。就在这一瞬间,胡欣怡忽然瞧见她发间那支银镶玉簪——正是三日前自己遗落在胡玉卿妆台上的那支。

“呀,姐姐的簪子真好看。”胡欣怡伸手替她扶正簪子,指尖蹭过林夫人耳后时,清晰地感受到她发烫的肌肤。李一将食盒摆放在槐树下的石桌上,忽然发现胡玉卿正对着溪水发呆——她倒影中的发簪流苏,竟与林夫人步摇上的珍珠在水中相互交缠,宛如两尾正在嬉戏的银鱼。

“尝尝这个。”胡玉卿回过神来,将一块胡麻饼递给李一,然而递出时却不小心让饼上的芝麻掉落在他的衣襟上。胡欣怡眼尖,立刻伸手去拂拭,指尖却碰到李一锁骨处的红痕——那是昨夜胡玉卿替他上药时不小心留下的指印。林夫人恰好递过青梅酒,琉璃瓶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影,恰好遮住了胡欣怡瞬间泛红的眼角。

草甸深处传来布谷鸟清脆的啼鸣声,胡玉卿忽然站起身来:“我们去放风筝吧!”她从行囊里取出一个蝴蝶风筝,竹骨上还缠着昨夜未拆完的金线。李一接过风筝线时,故意让指尖擦过她掌心的薄茧:“心儿若是在,定要抢着放。”胡欣怡在整理风筝尾穗时,发现穗子末端系着一个小巧的青玉平安扣——那是林夫人昨日替她梳头时,悄悄系上的。

风筝乘风而起,胡玉卿的鹅黄裙摆与胡欣怡的翠绿披帛在风中翩翩起舞。李一站在两人中间,左手牵着胡玉卿的手,右手揽着胡欣怡的腰。然而回头时,却看见林夫人正将一块沾着紫云英汁液的帕子,轻轻按在他方才被风筝线勒红的指节上。四目相对的刹那,溪边老槐树上的红绸忽然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将四人的影子叠映在漫山遍野的紫云英之中,宛如一幅被春阳浸透的细腻工笔画。

胡欣怡忽然指着风筝,笑着说道:“看!像不像我们四个?”众人望去,只见那蝴蝶风筝的两对翅膀上,分别绣着并蒂莲、白玉兰、青松和百合——正是昨夜胡玉卿熬夜精心赶工的杰作。李一握紧胡玉卿的手,感觉到她指尖的微微颤抖,却听见胡欣怡在风中轻声吟唱:“春日游,杏花吹满头……”她的歌声与溪流声、布谷鸟啼声相互交融,在漫山紫云英中漾起层层动人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