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谭渊

归途之中,老三依旧愤愤不平,对方明目张胆的轻蔑让他年轻的心倍感羞辱。

李武还好,即便不说倪家的家风,仅凭倪家的选择,李武也绝不会让二贤嫁入。

志向不同,无法同行。

只是倪家的态度,也让李武颇为不满。

若他如今不是总旗,而是千户、指挥使,或者只是和倪谅同等的百户,倪家要退婚,大概率会客气商议,断不会如此轻慢。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地位不够。

想到此处,李武叹了口气,拍拍老三的肩。

“老三,切记来日方长。”

...

回到家中,李武刚进门便看见张玉清满怀期待的目光。

随着李武逐步讲述事情原委,张玉清那期待的神情逐渐黯淡,最终长叹一声。

她明白,事情已无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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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清静静地卧下,挥了挥手示意孩子们离开,闭目准备独自承受心中的郁结。

二贤独自走到院子里,怔怔地望着远处。

李武走近喊了一声。

二贤转过头来,往日恬静的她,此刻眼中也满是哀愁,凝而不散。

李武不太理解二贤为何这般悲伤,在未来的世界,像二贤这样美丽的女子不知会让多少人为之倾心,怎么会因一个陌生人的缘由而黯然神伤。

但他不愿见妹妹难过,思索片刻后问:“二贤,你相信我吗?”

二贤有些迷茫。

李武继续说道:“大哥发誓,这一生定会为你找一门更好的亲事,寻得一位疼爱你的夫婿。”

二贤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却似一朵被寒风吹拂的莲花。

……

夜深人静时,李武辗转难眠。

这个时代与未来的社会截然不同,此间等级森严,他无法改变这一点。

若想自己或家人过得更好,得到更多尊重,唯有沿着这条阶梯奋力向上攀登。

若追随燕王,于护卫军中谋事,自是顺理成章。

待时机成熟,他便是随风而起的飞猪,与燕王一同扶摇直上。

当下难题在于,需在大势到来之前,在燕王心中留下深刻印象,如此日后方能获取最大利益。

可如何做到?

思绪纷乱间,李武渐渐沉入梦乡。

次日清晨,李武前往燕王府。

燕王府原是元朝旧宫,有四门三殿,前殿承运殿两侧设有文武官员办公之所,亲卫指挥使司位于右侧。

李武依规矩找到所属百户的居所,走了进去。

他的直接上司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名叫谭渊。

“属下李武,参见谭大人。”

谭渊正低头忙于军务,闻声抬头,笑容满面地站起迎上前。

“好小子,长得真像你父亲,身体已全愈了吗?”

“已经痊愈,今后大人有事尽管吩咐。”

“好!”

谭渊兴奋地拍了拍李武肩膀,想起李武的父亲曾奋不顾身替他挡下一枪,更是感慨连连。

李武对此表现略显不适,但对谭渊这个名字还有些印象,听说他在靖难之初便阵亡了,这才让朱棣一度犹豫不决。

有些遗憾。

未能成长为一位优秀的将领。

然而,在两人交谈之间,李武察觉到谭渊对自己的关心,那是一份真挚的情感。

李武自嘲地笑了笑。

觉得自己太过功利,活得竟不如古代人洒脱。

这时,谭渊神情严肃。

“说到这个,即便你不来找我,我也正准备去找你。”

李武收敛心神,专注倾听。

“这几天可能会有命令下达。”

谭渊郑重说道。

李武立刻领会其意:“明年又要前往北方?”

谭渊点头确认:“没错,最晚十天内会有命令,召集军队回营训练,明年春天北伐,这次很可能是燕王亲自统帅,这是殿下首次主持这样的行动,我们这些侍卫军若出了差错,想必不用多言。”

李武立即起身拱手:“谭大人请放心,属下定当尽责。”

同时,脑海中开始思考。

去年升任凉国公的蓝玉刚刚在捕鱼儿海取得大捷,彻底击溃了北元的小朝廷,如今北元四分五裂,已无太大威胁,今年便让燕王出征,可见皇帝对功臣的防范之心以及对儿子的信任显露无疑。

想想也合理,不然后世怎会有九王守边的局面,那些藩王几乎控制了大部分明朝边疆部队,只是不知此刻蓝玉是否感到背后发凉。

大概现在还未意识到,身为朱标派系的军事领袖,蓝玉或许认为凭借功劳自满即可安然应对藩王势力。

可惜朱标英年早逝。

思绪间,只听谭渊语气温和却意味深长地说:

“你手下有个叫胡长勇的还在闹腾?你有何打算?”

胡长勇在旗中仅次于李武的父亲,甚至曾不服李武的父亲,性格颇为高傲,最近李武汇报工作时,他一直称李武为“小屁孩”

,让李武颇为不满。

但如今的李武已非昔日吴下阿蒙,过去他经历不多,而现在则完全不同,他认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胡长勇不会给自己制造太多困扰。

因此,李武毫不犹豫地道:“谭大人有何吩咐?”

却不料话音刚落,谭渊眉头微蹙。

他盯着李武,沉默良久后重新开口。

谭渊与李武的父亲交情颇深,他对李武并非冷眼旁观,只是军中威信无法依靠他人施舍,即便今日可将胡长勇调走,明日还有张长勇、李长勇接踵而至。

若李武自身无能,终将无人相助。

谭渊言辞愈发凝重,其中暗含对李武的责备之意,毫不掩饰。

“倘若出征之前你仍未赢得众人之心,纵使辜负你父期望,这总旗之位我也必将交付于更有能力者。

总旗统率的军队绝不可如散沙般踏入战场。”

李武闻言一惊,随即意识到先前谭渊的询问意在试探。

他不愿不明不白地失去职位,急忙认真陈述自己的计划:“谭大人无需调动胡长勇,我欲以其为例,警示众人。”

“如何行事?”

“先剥夺其职权,再磨砺其意志。”

“胡长勇久经沙场,在你部下中亦颇具威望,你可曾思虑周详?”

谭渊目光炯炯地看着李武。

李武坦然迎视,良久之后,谭渊才移开视线。”好,我就拭目以待你的表现。”

……

三日后,归营的命令已然下达,北平城顿时笼罩在一种紧张的氛围之中。

张玉清等人未曾料到命令如此迅速,听闻之后各自沉默地注视着李武,不知该说些什么。

毕竟军户的命运便是上战场,多言无益。

李武本想宽慰几句,却意识到言语难以安抚,只能无奈一笑,转身步入庭院整理思绪。

尽管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当真正面对归营时,内心依旧泛起波澜。

作为和平年代成长起来的人,他虽不至于畏惧战场,却难掩内心的不安——既害怕死亡,又期待战场上的辉煌。

张玉清望着李武的背影,默默帮他收拾行装,而二贤则带着孩子们静静观察着李武的一举一动,心中各怀心思。

四妹近来因一块小手帕的缘故,与李武的关系有所缓和,此刻担忧地问了一句:“大哥会不会回不来啊?”

二贤闻言心头一震,随即严厉地瞪了四妹一眼,还未开口训斥,老三便抢先说道:“闭嘴!”

“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大哥怎么可能回不来。”

四妹撅着嘴:“我也很挂念大哥的。”

二贤心中感到些许宽慰,记得父亲出征时,这些小的还什么都不懂,现在都长大了,懂得忧虑了。

但接着二贤又带着些伤感看向李武。

她从未想过,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兄长,在父亲离世后,短短数月便将这千钧重担扛在了肩上。

未曾诉苦。

未曾言艰。

也不知道是否也曾像自己一样,在寂静的夜晚为这个家的未来而深深叹息、辗转难眠。

她之前就知道家中状况,明白若非后来有了收入,仅靠家中的存粮,可能有几个弟妹熬不过今年冬天。

甚至可能不得不低价变卖家产。

她望着李武的背影,渐渐陷入沉思。

小六还不知事情轻重,觉得气氛压抑,便欢腾地跑向李武,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咯咯直笑。

李武嫌弃地将小六从背后拉起,小六扭动着身体,非要缠着他大腿不放。

“大锅,举高高。”

李武顿时笑了出来。

真是个傻孩子啊。

随即他又暗自责备自己,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在前世,百分之百的成功率都有人愿意豁出性命去争取,更何况自己还有可能为后代赢得两百年的好运。

就算失败了,也不过是战死沙场而已。

这样一想,李武就觉得释然了。

他一边逗弄小六,一边对老三说:“老三,去刘大爷家借匹马来,我有事外出一趟。”

老三应声离开。

二贤看着李武那几天来明朗自信的笑容,也跟着笑了。

等老三牵马回来,李武把小六交给二贤,简单和家人交代几句,跃身上马,扬鞭远行。

小岭庄是个屯田村庄,庄子里的人大多是燕山右护卫的军户。

大明实行屯田卫所制度,因此除了守御军外,其他军户平时都在家耕作。

燕王自然不会亏待自己的亲兵,所以每户分到的军田不少,连李武家也有二十亩军田,只是因为住在城中,这些田地都租给了别的军户种植。

张玉清多次想要搬回小岭庄务农。

只是搬家得等到春天才行,所以一直拖延至今。

收租所得的粮食实在有限。

若只有张玉清夫妇二人,或许能在城中享受安逸生活。

但因多了这么多孩子,每年都得面临缺粮之苦。

孩子确实像父母的债务,这话一点没错。

……

李武将田地租给了部下中名叫薛禄的小旗官。

薛禄今年二十六岁,幼年丧父,十四五岁时便入伍,追随李武的父亲。

深受李武父亲关照,如今在第二小旗担任小旗官,麾下有十多人,是与李武关系最为密切的一支小旗。

李武骑快马抵达小岭庄,到薛禄家后向嫂子打了个招呼,两人沿着村子的大路边走边谈,渐渐出了村。

李武对军务所知甚少,因此多是询问,听完回答后再自行归纳。

薛禄毫无保留,将自己的经验全盘托出。

两人聊了一会儿,李武才道明来意。

“老薛,你在你的小旗里举荐个人。”

李武随手捡了几颗石子,漫不经心地说,“我想让他接替你。”

薛禄没多想,直接答道:“李虎就行,年纪轻,又够勇敢……”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而李武正在玩弄手里的石子,刚想起李虎的样子,就听见薛禄急切地喊道:

“喂,李老大,咱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你刚接了你爹的位置,就想把我换掉?这不太合适吧。”

李武看着薛禄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怎么?按咱们的关系,我撤你,你还跟我有怨言?”

薛禄瞪大眼睛想发火,却又觉得不妥,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你”

,最终还是吐出了不满。

“你知道咱们关系,还要撤我,你不该不知道我是想建功立业的。”

李武笑了笑,随即收敛笑容,把石子扔了出去。

“老薛啊,我刚当上总旗,根基未稳,凭咱们的情分,怎么会撤你?我的意思是让你接替胡长勇,当第一小旗的小旗官。”

薛禄本听李武掏心窝的话,心里挺舒坦,可听到后面,不禁大吃一惊。

“你要撤胡长勇?”

李武没说话。

薛禄皱眉道:“别说胡长勇认不认,就算我去压制他,其他人也不会服我。”

李武扬了扬眉,斜睨着薛禄:“就这副德行,还想成就一番事业?”

薛禄被说得满脸通红。

李武拍拍薛禄的肩膀,继续说道:“胡长勇那边你不必操心,我自会与谭大人商议,军令一下,他不敢不服。

你的任务就是制服胡长勇,而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不仅会撤掉胡长勇的职务,还会解散第一小旗,帮你重新组建。

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让你将第一小旗团结如一人。”

薛禄的表情有些复杂,毕竟对方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的胡长勇,谁能应付得轻松?

李武不耐烦地将前几天谭渊对他说的话转述给薛禄:“战场上可不是闹着玩的,想赢得威望全靠自己。

你要是没本事,趁早做个普通士兵算了。

连个胡长勇都搞不定,还想往上爬?”

说到最后,李武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这话正戳中薛禄的痛点,顿时激发了他的血性,他狠下决心:“好,我豁出去了!我薛禄绝非孬种。

你放心,我一定把第一小旗整治得服服帖帖。”

李武点点头。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胡长勇要是闹腾,自己作为总旗却跟下属较劲,无论结果如何,自己脸上都不好看。

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让别人去收拾胡长勇。

这样一来,即便薛禄搞不定胡长勇,那也是薛禄的能力问题,与我李某何干?

李武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他上辈子虽创业屡次失败,但管理几十号人的经验还是有的,对他来说并不难。

管理的本质很简单,就是让擅长解决问题的人去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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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在午后迅速失去热量,秋风随之而来,带着凉意扑面。

小岭庄。

李武说完话后,两人沿着路返回。

薛禄低头思索着入营后的策略,以及如何收服胡长勇。

李武没有打断他的思绪,当然他也明白不能让薛禄单独面对胡长勇。

他需要薛禄尽快让第一小旗团结一致,因此胡长勇那边自然也有其他的“惊喜”

等着他。

这样以来,有了薛禄、李虎这两个小旗的支持,再加上两个小旗的核心成员,李武才能确保掌控整个总旗。

否则,想把自己的总旗打造成一把锋利的尖刀,几乎是不可能的。

回到薛禄家,见他还沉浸在思考中,李武便跟嫂子聊了几句,翻身上马,准备回家。

李武策马前行,刚迈开几步,便被一群突兀出现的人挡住去路。

胡长勇站在人群之前,高大结实的身影一眼就能辨识。

看到李武时,他先是一怔,随即放声大笑。

“哟,这不是咱们的小总旗吗?怎会出现在咱们的小岭庄?哦,你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啊。

我之前还听说你病得快死了呢,可把我吓得不轻,还以为随便说说就要背人命债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挥动手臂招呼众人,笑声张扬肆意。

然而,笑声渐止,他察觉到了异样。

马背上的李武神情淡漠,毫无波澜,全然没了初次见面时的青涩模样,此刻的眼神更透露出一种悲悯之意。

李武静静注视着胡长勇,直到对方笑不下去,才轻轻拍了拍马腹,老马缓步向前,将他带到队伍里一个相对年轻的军士身旁。

此人正是李武麾下的一员士兵。

“军中调令收到了吗?”

李武居高临下问道。

年轻军士没想到李武会亲自询问自己,顿时紧张起来,急忙答道:“收到了。”

“既已接到军令,便当遵从军规,见到上司为何不行礼?”

李武悠悠开口。

年轻军士一愣,尚未细想。

下一刻,李武猛地拉住缰绳,伴随老马一声长嘶,手中的鞭子直指他的面孔,冷声喝问:“胡长勇都不惧军规,你难道就不怕?”

年轻军士被吓得退了一步,耳边充斥着马匹的嘶鸣,慌忙抱拳行礼:“参见总旗!”

李武微微点头,这才转向面色铁青的胡长勇。

“听说你在战场上曾杀过五人?”

胡长勇昂首不语。

李武冷笑一声:“可惜啊。”

话音未落,扬鞭催马,老马飞奔而去,只留下满天尘土飞扬。

胡长勇紧握双拳,目光愤怒地盯着李武离去的背影,却又想起对方眼中的那一抹轻蔑,心中隐隐不安。

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娘!

等进了军营,看他如何让你后悔!

听到这个消息后,薛禄急急忙忙赶到这里,看到眼前的场景,惊讶得不知所措。

这真的是以前那个寡言少语的李家老大吗?怎么会变得如此有气势,一举一动间,竟让人误以为是百户谭大人。

军士们因离军营远近不同,所以调令上规定三日内归营即可。

随着时光飞逝,归营的日子到了尾声。

李武背着包裹,望着家中妻儿老小,突然感到脚步沉重起来,心中满是不舍。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这个家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了。

小六此时已明白李武即将出发,长时间不会在家,于是嚎啕大哭,无论二贤如何安慰,哭声依旧不止。

张玉清抱着小七弟看着自己的大儿子,眼眶湿润。

以往是送别丈夫,如今却是送别儿子。

战乱连绵不断,何时才是尽头?或许将来她还得强忍泪水,目送孙子奔赴战场。

李武对张玉清笑了笑说:“娘,您别担心。”

说着还捏了捏小七弟弟的脸蛋,小七可能觉得冷,睁大眼睛看着李武,缩了缩脖子。

李武心里稍感宽慰,转身对老三说道:“家里的事你多操心些,药材生意别落下,但要注意安全。”

老三点了点头。

李武想了想又说道:“我知道你喜欢马,这次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回来时会从军中给你带一匹马,让你骑。”

老三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但随即意识到不妥,急忙收敛了喜悦的表情。

“大哥不必为心,你更应照顾好自己。”

“还需要你提醒?”

李武瞪了老三一眼,然后看向哭成泪人的小六,脸色一沉道:“你要是再哭,我回来的时候就把所有好玩的东西都给四姐和五姐,一点都不给你留。”

小丫头听了这话哭得更凶了,但又害怕李武真的不给她留,一时之间不知该哭还是不该哭,小脸皱成一团,倒是把哭声停了下来,只是眼里不停地流下泪珠。

“你骗我,三哥说你得好几个月才能回来。”

“听你三哥骗你的吧,过来。”

李武招了招手,指着前几天刚在木门上根据小丫头身高画下的刀痕,在那上面再划了一道。

“看见没有,等你长到这儿的时候,我就回来了,你这丫头长得可真快呀,在家好好吃饭,没几天就能长这么高。”

小六泪眼婆娑地问:\"是真的吗?\"声音里满是疑惑。

\"千真万确。”

小丫头哪里懂得,这两寸距离对她来说意味着几个月的成长。

安抚完小六,李武轻轻拍了拍四妹和五妹的头,朝众人点点头,便不再多言,转身向外走去。

他得去右卫营地报到。

右卫营地与左卫营地都在城外,彼此相邻,各有五千余人,都是燕王亲军的一部分。

说到燕王,那可是相当精明,当初在北平就藩时,手下仅有五千多护卫,可短短几年间,三支护卫军已满员,加上燕王的私家兵和仪仗司等,兵力接近两万。

这个时代亲王的护卫军,远非明朝中后期那些王府护卫可比,战斗力在大明军队序列中名列前茅,肩负着“巩固边防,拱卫皇室”

的重任。

这是燕王镇守边塞的关键军事力量。

甚至后来,这支部队成了燕王发动靖难的重要资本。

当李武到达营地时,发现门外早已热闹非凡,看着来来往往的士兵,他心中泛起一阵莫名激动。

军营果然是男人的世界。

然而,就在李武东张西望之际,不远处左卫营门口,一个中年男子正冷笑着打量李武,一脸不屑。

倪谅,燕山左护卫百户,今日也被调入营。

见到李武左顾右盼的模样,他心中顿生反感,尤其讨厌新兵和军武,更别提两人之前还有过不愉快。

他清晰记得那天,李武离开后,他的夫人气愤地指责他:\"一个小小的总旗竟敢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你这个百户还算什么?窝囊成这样,连退婚都磨磨唧唧的,何必在意他家?\"

连他小儿子也抱怨:\"这一家子情况您不清楚吗?没了父亲,七个孩子,这不是火坑是什么,谁沾上谁倒霉,您还对他们笑脸相迎,早就该果断拒绝了。”

想到这些,倪谅对李武更加厌恶,但也暗自庆幸,小儿子读书有前途,将来还能有所依靠。

至于李武最后撂下的狠话,在他看来不过是玩笑。

倪谅远远望着李武,冷哼一声。

\"乳臭未干的小子,还谈什么因果,先把如何领军学明白再说其他吧。”

另一边,李武注意到倪谅,眉头微蹙,分明感觉到对方眼神里的寒意。

哼!

看来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李武并不觉得自己有何过错,他妹妹的婚约被毁,若他只是敷衍几句场面话,恐怕倪谅也不会就此罢休。

他本就没打算解释,不过是将恩怨彻底了断罢了,也不惧怕什么。

对于倪谅这样心术不正的人,李武清楚得很,无论旁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能寻个由头心生芥蒂。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轻拍了他的肩。

“嘿,李哥,来得挺早嘛。”

李武转头一看,是薛禄,脸上挂着笑意,出乎他意料的是,薛禄的妻子也在旁边。

“这……嫂子也来了?”

薛禄的妻子曹绿兰大方地笑了笑,“你们在营地待了几个月,家里也没什么事,所以就跟着过来看看。”

李武点点头,他知道规矩,士兵入营操练时可以带家属,营地附近有专门安排的住处,不过条件极差,甚至不如军营。

通常是十几个女人挤在一个小屋子里,她们过来的目的就是帮忙照顾士兵,做一些洗衣做饭之类的杂务,好让士兵专心训练。

说起来,大明全国似乎始终没能解决军户逃亡的问题,这在历史上也算是件怪事。

单单从这个政策来看,李武觉得,有些时候确实显得过于宽容。

要知道家属随军还得自己带口粮,无形中增加了军户的负担。

明朝初期,为了增强军户归属感,不少军户被迫分配妻子,即便如此,军户该逃还是逃,连妻子都不要了,可见日子有多艰难。

不过这些与李武关系不大,他们是亲卫军,待遇优越得多。

此刻薛禄的妻子主动前来照顾他,便足以说明一切。

几句寒暄后,薛禄带着曹绿兰去了家属宿舍,李武核实身份后进入营地,找到了他们总旗的宿舍安置下来。

随后便是静静等待,准备迎接第二天的正式训练。

很快,第二天来临,右卫营分成五个方阵,聆听指挥使的训话并学习基础操练纪律。

李武对眼前的喧嚣毫无兴趣,一心思考着如何整顿自己的团队。

巧合的是,他身后紧跟着的胡长勇,也在默默盘算着该如何让他难堪。

胡长勇时不时瞥李武一眼,看着他年轻的身影,心中满是嫉妒。

他已接近四十,深知未来的战斗机会寥寥无几。

若不能在此刻闯出一番事业,他和他的后代可能永远无法摆脱底层的命运。

他不甘心!

若是自己做了总旗,那距离百户便只差一步。

这一步何其重要。

对于普通军籍的人来说,晋升之路只有依靠这一途径。

胡长勇无疑是个聪明人,他的思路没错。

以现代眼光来看,国家刚刚建立,阶层正在慢慢固定,一旦完全稳定,底层翻身几乎不可能。

尤其是在明代,军户制度世袭制,每个位置都有固定人选,想从底层爬上来谈何容易。

就在李武与胡长勇各自想着心事时,会议结束了,五个方阵陆续归位,每方阵有一千多人,再分为二十个总旗方阵。

用现代社会的话说,公司年会结束,接下来就是各个小组的会议。

胡长勇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刻。

此时李武站在队伍前,面无表情地环视众人,他并不急于开口,只是眼神看似随意地在人群中游走。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胡长勇身上。

胡长勇冷笑一声,他根本不相信李武能胜任总旗之职,正等着看李武出丑。

然而,让胡长勇意想不到的是,李武平静地拿出军令宣布:“职位有所调整,胡长勇自今日起,不再担任第一小旗,该职位由第二小旗的薛禄接任,而第二小旗的小旗职位则由李虎暂时代理。”

这个调整得到了谭渊的认可,总旗的任命或许还需更高级别点头,但小旗职务,谭渊完全可以决定。

此言一出,下面顿时一片哗然。

只有薛禄和被薛禄提前告知的李虎对此早有准备。

胡长勇脸上先是震惊,随即暴怒:“小兔崽子,你竟敢如此!当年你父亲在世时都不敢动我职位,你哪里来的胆子……”

李武依旧冷静地看着,任由胡长勇肆意叫嚷。

他在等待,等待那些与胡长勇关系密切的人跳出来为他说话。

这样才更能触及他们的痛处。

胡长勇的怒骂声很大,很快吸引了周围几个总旗方阵的注意,就连不远处的几位百户大人连同谭渊也投来了目光。

但李武依然镇定自若,毫不慌乱。

胡长勇骂得越凶,怒气就越盛,头脑一时被冲动驱使,竟然对李武动了手。

然而,他刚出手,就被旁边的薛禄和李虎及时制止了。

此时,胡长勇身边的一些亲信再也按捺不住。

“大人,您这是为何?”

“是啊,大人,您的行为不符合规矩。”

“总旗,您切莫冲动。

我们这些人都跟随李大人多年,您怎能如此行事?”

“李老大,论辈分您是我的晚辈,听我一句劝告……”

五个人相继开口。

李武逐一扫视众人,却未理会任何人。

在所有人都疑惑不解时,他朝不远处的一队军令执法队招了招手。

待执法队员赶到后,李武指向胡长勇,语气冷静而坚决地说道:

“以下犯上,依军规处置。”

执法人员拱手答应,默默无言,上前制服胡长勇,将其带走处以军棍之刑。

所有人都惊呆了,怎么敢这样?

这才第一天!

一句话不说,便直接以权力压人。

军棍声虽轻,却清楚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注视着李武那平静且冷漠的眼神,瞬间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连薛禄也不例外。

眼前的李武虽然年纪轻轻,看似无能,却是谭渊认可、明确委任的总旗。

在军营中,要收拾这些人易如反掌。

这正是李武的目的,不论他们是否服从,他就是要让这些人先畏惧,明白这里由谁做主,这样才能恩威并施,收拢人心。

犹豫不决、想靠逐步展示能力来赢得认同,反而可能被添乱,这绝非他的风格。

李武冰冷的目光缓缓掠过刚才发言的五人。

“接下来的小旗人员调整,第一小旗,李二牛,曹阳……”

随后的调整顺利了许多,尽管许多人脸上显露出不满,但无人再敢站出来反对。

所有人都意识到,无论怎样抗拒,这个年轻的总旗都会毫不留情地强势应对。

大明军队离不开职,不反抗的话,他们只能忍耐。

不远处的几名百户目睹此景,不禁笑着点头,甚至向谭渊挤眉弄眼,称赞“这年轻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