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露水顺着草叶滴落,在李云龙的衣领上洇开一片凉意。他趴在麦田与山道的交界处,右耳紧贴着地面。远处传来的震动很有规律——是汽车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间或夹杂着马蹄铁与硬土的碰撞声。
\"三辆卡车,五匹骡马。\"李云龙抬起沾着泥星子的脸,朝身后比划手势。埋伏在麦垄里的战士们立刻将步枪保险悄悄拨开,金属碰撞声被沙沙的麦浪吞没。
这是毒气战后的第七天。虽然上次缴获了大批装备,但根据地的粮食储备见了底。总部昨天刚发来急电:日军从太原调来了个特别给养队,专程给南坪镇的国军运送补给。
\"狗日的倒会享福。\"李云龙嚼着根苦麦秆,望远镜里出现了一支奇怪的队伍。打头的是三辆蒙着篷布的卡车,车头插着青天白日旗,但轮胎花纹分明是日军制式。后面跟着几匹驮着木箱的骡马,押运的士兵虽然穿着国军制服,走路的姿势却像极了鬼子。
王喜武突然按住李云龙肩膀:\"看那个骑马的!\"
队伍中间有个戴圆框眼镜的军官,正用白手帕擦汗。阳光照在他抬手时露出的腕表上——精钢表链间隐约可见菊花纹章。
\"日本参谋。\"李云龙眯起眼睛。这种做派他在东北见过,关东军参谋部的家伙都爱戴瑞士表,表链底下藏着天皇赏赐的徽记。
运输队突然停在岔路口。眼镜军官跳下马,从公文包里取出地图。几个士兵掀开卡车篷布,露出码放整齐的木板箱。李云龙调整望远镜焦距,看见箱子上印着\"军用饼干\"的字样,但有个箱子裂了缝,漏出的分明是黄澄澄的子弹!
\"准备战斗。\"李云龙的声音像磨刀石上擦过的刃口,\"优先打掉骑马的。\"
麦穗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埋伏在田埂后的爆破组猛地拉弦,埋在路中央的诡雷轰然炸响。领头卡车的前轮腾空而起,车头在火光中歪斜着栽进排水沟。
\"打!\"
数十条火舌从麦浪里喷出。那个眼镜军官反应极快,几乎在枪响同时就滚到了骡马后面。但为他牵马的勤务兵没那么幸运,胸口爆开三朵血花。
\"注意箱子!\"张大彪的吼声盖过了枪响。几个敌军正试图撬开木箱,看动作分明是要拿武器。王喜武的机枪立即调转方向,子弹打在木箱上迸出耀眼的火星。
李云龙猫腰冲向公路,子弹在耳边划出尖啸。他一个滑铲躲到卡车残骸后面,迎面撞上个正在装弹的国军士兵。两人在泥地里翻滚扭打,李云龙的额头被枪托砸中,温热的血糊住了左眼。他趁机抓住对方手腕往车架上一磕,骨头断裂的脆响混在枪声里几乎听不见。
\"团长!小心右......\"
张大彪的警告被爆炸声吞没。李云龙感到右肋被狠狠撞了一下,灼热的气浪把他掀到路沟里。浑浊的泥水灌进鼻腔前,他看见眼镜军官举着冒烟的手枪,枪口还保持着平射的姿势。
水沟里的蚂蟥往伤口里钻。李云龙用刺刀挑出这些吸血虫时,发现右肋的弹孔居然没贯穿——是颗哑弹!他吐出嘴里的泥浆,看见王喜武正带人追击逃敌,而张大彪在检查那些木箱。
\"团长!您看这个!\"张大彪撬开的箱子里码着几十个铁罐头,标签印着日文。李云龙用刺刀撬开一个,里面是棕褐色的块状物,闻着有股淡淡的苦杏仁味。
林助教突然脸色煞白:\"是氰化物!\"
李云龙手一抖,罐头掉在地上。当年在东北矿区,日本人就是用这种味道的毒药处理\"马路大\"的。他踢开其他箱子,发现三分之二都是这种\"特殊补给\",真正的粮食只有五袋高粱米。
\"操他祖宗!\"李云龙一脚踹在卡车上,\"这是要给咱们根据地下毒!\"
眼镜军官最终被堵在河滩上。这家伙背靠岩石连续射击,打伤了两名战士。李云龙示意停止开火,自己解下武装带走上前。
\"山本少佐,\"他用日语喊道,\"你们参谋部还在用老套路?\"
岩石后的枪声停顿了。李云龙知道猜对了——只有日军参谋才会在绝境时选择保全部队机密而非自裁。果然,眼镜军官举着空枪走出来,领口已经扯开,露出里面的日式衬衣。
\"你怎么......\"
\"去年在大同煤矿,\"李云龙用刺刀挑开他的公文包,\"你们也是用这种罐头毒死了三百多战俘。\"
包里的文件证实了李云龙的猜测。这是份\"乙号作战\"计划,要求国军某部在八路军控制的村庄投放毒粮,制造\"共军抢粮致村民死亡\"的事件。文件末尾盖着日军华北方面军的菱形章。
\"给他拍照。\"李云龙对随军记者说,\"多拍几张特写,连人带文件一起拍。\"
回根据地的路上,李云龙让战士们用树枝做了个简易担架,专门抬那些毒罐头。路过赵家沟时,老乡们看见八路军带着\"缴获的粮食\"回来,纷纷拎着篮子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