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绅士是?\"艾尔茜好奇地歪头。
女祭司的笑容微妙地凝固了一瞬。
\"吉恩·格雷迈恩,吉尔尼斯国王。\"
\"天哪!\"艾尔茜的魂火因惊讶而窜高,\"他肯定恨透了这场合!\"
\"或许吧。\"女祭司望向远方,\"但他依然站在他的国王身侧——而那位国王正注视着我们呢。\"
她突然举起手臂挥动。
\"既然无法面见陛下,\"她眨眨眼,\"不如挥个手?\"
艾尔茜迟疑地模仿这个动作。起初她的手臂像生锈的铰链般僵硬,但当安度因认出土丘上的身影并郑重回礼时,亡灵执政官的骨节突然灵活起来,挥手的幅度几乎要把腕骨甩脱。正如预料,灰发国王没有跟随年轻君主行礼——但这又何妨?他站在这里亲眼见证了一切,或许总有某个瞬间能触动那颗铁石之心?
\"想想看!\"艾尔茜的灵魂之火欢快地噼啪作响,\"我,艾尔茜·本顿,居然在和国王像老友般挥手!\"
当安度因向她躬身致意时,被遗忘者议会的最高执政官发出了生者与亡者都未曾听过的、混合着惊喜与欢欣的清越笑声。
**阿拉希高地,托拉迪恩之墙**
西尔瓦娜认为有必要与每一位幻想破灭、愤然返回城墙的议会成员单独谈谈。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她心中交织着悲凉与快意,\"现在你明白了吧?\"
是的,此刻他们终于醒悟:生者与被遗忘者之间的鸿沟永远无法弥合。尤其让西尔瓦娜振奋并确信自己正确的,是安妮·兰辛的归来——这位长期致力于用香料与丝巾修饰同族外貌的亡灵,如今步履蹒跚地穿过城门。
\"你费尽心思讨好他们,\"西尔瓦娜注视着解下丝巾的安妮。当那张残缺的面容暴露在空气中时,黑暗女王连睫毛都未曾颤动。
\"我原以为只要掩盖住腐朽的外表...和气味...他们就能真正看见我们,\"安妮的嗓音浸透苦涩,\"看见我...\"
\"那人是谁?\"
漫长的沉默后,答案如刀锋划破寂静:\"我的母亲。\"
\"都说母爱能超越一切界限。\"西尔瓦娜轻抚城墙的冰冷笑意。
\"显然并非如此。\"安妮将丝巾攥成团,指节泛出森白。
\"我们本该听从您的警示,黑暗女王。\"她的忏悔如蜜糖般甘美,似胜利般醉人。议会即将分崩离析,甚至无需她亲自推波助澜。
西尔瓦娜以猎豹般的优雅跃上城垛,举起黄铜望远镜。若运气够好,此刻应当能目睹更多受挫的族人如潮水般退回他们永恒的归宿。她在攒动的人头间搜寻着——那位大执政官可曾因兵力折损而动摇?
但当镜头锁定维尔辛达的瞬间,所有快意骤然冻结。
大执政官正与法奥引荐的兜帽女祭司并肩而立,容光焕发得刺眼。更令人窒息的是,她突然转向堡垒方向,对城墙上的某人扬起手臂——
西尔瓦娜猛地调转镜筒。阳光在花岗岩城墙上镀出璀璨光晕,而站在那里的竟是暴风城国王!安度因·乌瑞恩微笑着将手按在心脏位置,向维尔辛达·本顿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
一个鞠躬礼!
致意对象是:被遗忘者议会的最高领袖!
西尔瓦娜的指甲在望远镜上刮出尖啸。现在下令撤军?不...还不到时候。要扳倒维尔辛达,仅凭这点证据远远不够。
\"派最精锐的哨兵盯死维尔辛达,\"她对纳萨诺斯咬牙道,\"还有那个女祭司——我要知道她们每次呼吸的频率。\"
**阿拉希高地,重逢之野**
卡莉娅望着艾尔茜,心想:\"她笑起来真像个少女,几乎与活人无异。\"
此刻的欢欣几乎要冲破胸膛。她必须将这一幕牢牢镌刻在记忆里——每一个细节都要铭记。当深夜被噩梦惊醒,双手徒劳地攥紧虚空时;当部落与联盟撕裂艾泽拉斯的战火中,又一句恶毒诅咒刺入耳膜时——她都要想起这片原野,这场重逢,想起那个在阳光下长大的男孩向女人挥手致意的模样。那位女士的丈夫,曾用毕生心血守护这个孩子。
\"我给威廉带了件东西,\"艾尔茜轻拍胸口,触碰着悬挂在颈间的素金指环,\"想最后戴一会儿,再放到墓碑前。这是我的婚戒。从生前戴到死后...只要手指还没朽坏。\"她向卡莉娅展示枯瘦的骨节,\"现在连保住手指都勉强。但这枚戒指,我守住了。\"苍白的指骨摩挲着金环,\"若能请你转交给国王...\"
女祭司凝视着戒指,思绪如潮水漫涌:
想起自己幻想中长大成人的女儿,该像菲莉娅般勇敢忠诚;
想起守着她秘密的丈夫,爱的从来不是她的头衔与财富;
想起所有无辜的洛丹伦子民,他们战斗到最后一刻的铮铮铁骨;
想起此刻聚集在这片原野的灵魂——有人穿越恐惧触碰腐朽皮囊下的温暖,有人忍着被拒绝的痛楚只为唤一声亲人的名字;
想起菲莉娅渴望拥抱父亲的颤抖双臂;
想起艾玛在生命黄昏与儿子重逢时绽放的光彩;
想起千千万万被战争拆散的普通人...
还有她那位胞兄。
那个酿造所有苦痛的罪魁祸首。
很好。
既然梅内希尔种下恶果——
就让他亲自来偿还。
**阿拉希高地,激流堡**
安度因久久伫立,远眺着原野,唇边漾起一抹微笑。他忆起初次踏入银色盟约时的震撼——在那个没有威胁的国度,目睹昔日不共戴天的仇敌们促膝长谈,为学术争论不休,或是并肩而坐享受宁静。那些刀剑相向的生灵,此刻竟能共享哲学辩论的欢愉。
而今眼前景象更令人心潮澎湃。卡莉娅穿梭在人群中为伤者赐福,这位曾在食尸鬼肆虐的沟渠中藏身两日的女祭司,正治愈着与三个儿子重逢后喜极而泣的艾玛。帕克维尔和菲莉娅相拥的身影如此自然,仿佛死亡从未将他们分离。
远处虽看不清卡莉娅的神情,但她突然抬手向安度因致意。身旁那位被遗忘者——想必是找不到亲人的高阶执政官艾尔希·本顿——也随之行礼。年轻的暴风城国王不禁莞尔,郑重回礼时竟不自觉地躬身。
\"恭维话似乎不该这么说。\"安度因笑着转向格雷迈恩,轻拍老友肩膀,\"不过坦白说,我更该把赞美献给原野上那些勇士。他们展现的勇气......实在超乎想象。\"
预想中的反唇相讥并未到来。狼王沉思的沉默让安度因恍然:这何尝不是又一场胜利?